“那绵泽你这些想法,可有向陛下谏言?”
苏绵泽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
“那陛下可有阻止?”
“不曾。”
一搁茶盏,苏福生微微眯眼,“既如此,那天子之心,咱们还是别****。”
这话回得精准而巧妙,夏知秋不得不叹服。
打字面官腔,这些人都是一抓一个准儿的好手。可苏福生这人言辞不多,嘴上功夫却尤其厉害。真真儿担得起那什么“魔高一尺,道高一
丈”的词儿了。
可是苏绵泽的心性真是极好,被他给堵了回来,也不着恼,只是笑。
“十九叔教训得是,是侄儿僭越了。东方大人行事自有他的风格,皇爷爷任用他,自然也有皇爷爷身为帝王的考量,侄儿委实不该妄加
猜度才是。”
苏福生只是喝茶,不再说话。
那意思却是“既然知道,那就不要说了。”
两个人又恢复了苏福生刚进门时的状态,只是稍等了一下,苏绵泽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夏知秋的身上。
“十九叔,侄儿先前说,要请楚医官去为我父王诊治之事,已经报请了皇爷爷知晓了……”
轻唔了一声,苏福生极冷淡的挑眉,打断了他。
“我会向陛下说明原委,不敢让她误了太子。”
苏绵泽笑了一下,“侄儿心知十九叔是为了顾及心爱之人,免得她受累,可如今我父王重病在床,让我这个做儿子的看着万分心疼,既
寻得如此良医,又岂能不心诚一求?”
说罢,他竟然从座位上走到面前,对着苏福生长长地弯身作揖不起。
“望十九叔成全侄儿的一片孝心。”
苏福生目光一闪,刚要出口拒绝,便被夏知秋察觉了意图。
来不及考虑,东宫她必须去。飞快地起身过去,她半跪在他的脚边儿,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小腿,把话题给接了过去。
“爷,您看长孙殿下都给您行大礼了,您要再顾惜着我拒绝,都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陛下会怪罪您的。先前我也觉得自个儿才疏学浅
,可现在我想通了。区区虽不才,可医者以仁为本,去瞧瞧病况总是好的。爷,您说呢?”
明面儿是真诚恳求,暗面儿是掐他撒泼。
苏福生只低头看着她,淡淡一抿唇,那冷傲无情的样子如同一只慵懒的白狐,神色极为清冷,“你这点医术,在爷面前卖弄就成了,还敢
卖弄到东宫去?不要脑袋了?”
背着对苏绵泽等人,夏知秋就差抱着他的大腿了。
“爷,我素来嗜医如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此事哪是儿戏?”
一把揪住她的小腿肉,夏知秋冲他挤眼睛,做了个“一百两”的口型,又认真严肃地道,“爷,我可没当儿戏,真是怀了一片赤诚之心
,想为了大晏福祉为太子爷诊治。”
苏福生摇了摇头,却是一哼:“万一治不好?”
又给他比划了一个“二百两”的口型,夏知秋苦着一张脸。
“医者之道在于尽心,哪能包治好的事儿?”
原以为二百两苏福生定会同意了,却不料她索性阖上了眼睛,不再看她的口型比划,仍是冷冷的拒绝,“爷说不成,便不成。”
夏知秋一愣,顿时有些委屈起来,“爷……”
“位置上坐好。”
“爷……”
“叫爹都没用。”
“……”
我靠!夏知秋真想掐死他。
可好歹还有外人在场,她也不敢放肆,想了想,只得把牙一咬,起身靠过去,将嘴巴凑在他的耳朵边上,速度极快的说,“我保证,只
要从东宫回来,我便……便侍候得你舒舒服服的……就那个,那个你要的……可成?”
苏福生睁开眼来,与她目光相接,唇角似有一丝笑痕。可仔细一看,又没有笑,只撑着额头考量了片刻,才带着一丝“艰难”的语气,重
重叹了一声。
“你既如此坚持,去瞧瞧也罢。”
夏知秋呼吸一紧,牙根痒痒。
小样儿的!就是利益给的不够,妄自说了那么多。
“呲……谢爷!”
他俩在这边儿讲着“秘语”,边儿上的人早就愣神儿了。只有苏绵泽一个依旧面色优雅,极为清朗的笑了一声儿,眼波如水的扫过他们
两人。
“楚医官实在深明大义,绵泽在此先谢过了。”
今儿是大年初一,各有各的事情,苏绵泽又与苏福生聊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便领了夏问秋和几个下人径直离去了,苏福生也没有派个人相
送,便客套了两句,拉着夏知秋离开了。
外头寒风正大。
苏绵泽体贴地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件浅蓝色软缎斗篷披在夏问秋的肩膀上,又替她替好了带子,这才目光清淡地回头看了一眼,让何承安
打头往晋王府的大门口走。
在往承运殿的必经之路上,月毓站在转角处,衣袂飘然。
“长孙殿下,奴婢有话说……”
苏绵泽屏退左右,又冲侍卫使了一个眼色,才转头走向她。
“你可是都想明白了?”
月毓点点头,端庄秀丽的眉目之间,带了一丝委顿。
“长孙殿下说得对,人本自利,奴婢也不能免俗。”
苏绵泽轻笑一下,像是早就看出来了,面上仍是温厚的笑意。
“这就是了,说吧鬼神王座。”
“长孙殿下,其实……”
月毓垂了垂眸子,刚刚说到此处,眼角便隐隐多出了一丝奇异的神色来,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对苏绵泽抿出一个凄苦的笑意。
“其实奴婢知道长孙殿下先前的话什么意思。也知道长孙殿下您想要从奴婢嘴里打听些什么。可是,奴婢实不敢欺瞒殿下,那位楚医官
确实是我家爷在清岗寻来的医士,因机缘巧合他救得我家爷一次,我家爷见他医术尚好,人长得也俊俏,便收用了在了身边,多生出了些情
分来……”
她说得极淡,声音婉转。
只在那声音在冷风里,语气有些凉,却不是苏绵泽要听的。
淡淡扬起嘴角,他似有所悟,“月毓,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奴婢没有什么顾虑,自从进王府那天起,奴婢便没有顾虑了。这辈子奴婢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他要不要奴婢,他明不明白奴婢
的苦楚,他愿不愿意跟奴婢亲近,便无两样。长孙殿下您猜得很对,他有了那个楚医官,宠着她,怜着她,奴婢心里很不好受,时时都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