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沉的声音沙哑透了,“晚茶,听离呢?”
慕晚茶听到他的声音才怔怔的转过头来,她眨了眨眼,眼泪便掉了出来,眼底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绝望的哀凉,“子弹离心脏很近,可能……”
后面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来。
薄暮沉伸手将她抱住,低声安慰,“没事的。”
可是他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安慰不到,慕晚茶死死揪着他的西装,唇里蔓延而出的是极低的抽泣,似是怎么都压制不住。
薄暮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眸底浮现出的难以言喻的痛色。
他偏头问一旁的沈御,脸色阴沉,“怎么回事?”
沈御脸色同样不好看,他身姿笔挺,像是一柄飒然如出鞘的利剑,眸光寂冷幽暗,他敛眉道,“抱歉,这次出任务原本很顺利,但是有一个小喽啰藏了枪,听离上去的时候他找了机会开了枪,因为距离极近,所以……”
慕晚茶只觉得心脏疼痛欲裂,眼眶里的泪几乎就没止住过,啪嗒啪嗒的往外漫。
她垂着眼眸几乎站不住,“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不会选择进部队。”
不进部队,不会拉练更不会在沈烈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央求带上他。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离危险这么近。”
沈御皱了皱眉,一身风姿绰约遮不住的浩然正气,他道,“不是你,听离说过,他最后选择进部队是因为他想成为李鸿章那样的民族英雄。”
薄暮沉眼前一片漆黑,眩晕感袭来,他整个人都跟着踉跄了两步。
紧接着便是绝望和悔恨。
他犹记得那年冬天,他牵着五岁的小男孩儿站在漫天雪地里,故事随着他低沉清隽的嗓音娓娓而来。
他口中的李鸿章,传递出来的是一种民族使命感和荣誉感。
薄暮沉只觉得的眼前的世界几乎崩裂开来,是他,给慕听离灌输了这种民族英雄的大爱爱国情怀,轻而易举的决定了他的人生。
他低低喃喃的吐出两个字,“是我。”
如果时光能重来,他不会再跟慕听离说这些话,他宁愿他的儿子此生都碌碌无为,也不愿他小小年纪便徘徊在生死边缘。
他的女儿因他而死,他的儿子同样因为他轻飘飘的几句话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他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悔恨和自责过。
急救室的门忽然向两侧缓缓打开,医助慌张的跑了出来,“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在哪里?”
“快,病人失血过多,血库里备用血不足,直系亲属谁是MNSSU稀有血型?”
慕晚茶直接软了下去,她不是。
医助有些慌,“还愣着做什么?快去验血抽血啊!”
慕晚茶有些颓然的绝望道,“孩子没有父亲,我的血型不符。”
医助大约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很着急,“这种血型比熊猫血还要珍贵,这就是去别的医院调血也不一定有啊。”
“我来。”
慕晚茶眼睛动了动,她缓缓的看向站在医助面前的男人,他身上穿的仍是湿透了的西装,俊脸苍白的可怕。
医助问,“您是病人的?”
薄暮沉的眼神朝慕晚茶看了过来,一字一句格外清晰,“我是病人的父亲,MNSSU稀有血型。”
他真傻,早在李修弘几次三番和听离做亲子鉴定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但那时他偏偏执拗的笃定他不曾碰过慕晚茶,听离更不会是他的儿子。
以至于直到南则将一切挑开他才肯相信。
薄暮沉看着慕晚茶,嗓音低沉清晰,“听离是我的儿子,五年前那个男人,是我。”
慕晚茶愣了许久都没有回神,直到薄暮沉被医助带走抽血,她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她忽然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有些笑容背后,是紧咬牙关的灵魂。
她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沈御看着慕晚茶又哭又笑的模样皱紧了眉头,眸色冷沉,“别难过了,起码听离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慕晚茶拼命的笑着,“我没有难过啊,我只是觉得自己可笑,听怜死了,可是现在听离却要靠薄暮沉来救,我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呢?”
她还清楚的记得听离跟她说过这么一句话,对薄暮沉,爱不能爱,恨不能恨。
如今,她终于也被这句话困的死死的。
沈御低低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什么也没说。
看的见来路,看不见归途,谁的爱情还不是一笔糊涂账。
手术是在两个小时之后结束的,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慕听离醒来,慕晚茶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她看见慕听离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眼睛里浮现出些,她惊喜的跑到外面大声的喊医生。
站在走廊上的男人俊脸更加惨白了,他很想进去看看,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透过乳白色房门上的玻璃窗,他看见医生有条不紊的给听离做了基本的检查,然后朝慕晚茶说了什么。
他清晰的看见女人脸上的担忧迅速散开,如同被拨开云雾的艳阳,浮现出本该有的光。
薄暮沉没有进去,他直接开车出了医院,转而去了另一家医院。
病房里,慕纤纤的经纪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再好好想想,你到底得罪谁了,为什么所有的通告广告都被撤了不说,公司也要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