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一声嗲嗲腻腻的声音,从大哥大里传了出来。
我身子轻微颤了颤,转头避开付岩,走到了屋外院子里。
“倩儿啊,你跟小鹂两个,跑到哪儿去了?现在绝对安全不?”我努力压制情绪问道。
我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和事情。
比如拥有阴煞道法的脏东西,比如掌控生死轮回的阴冥之地,比如被排尸门子弟操控、能行走如飞的邪尸……
然而,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应该是——感情。
我最先喜欢的是杏儿啊。
我偷偷地喜欢着她,喜欢的那么干脆、纯净,不参杂丁点儿不好的因素。
结果……半路杀出个付如卿!
直到现在,遇到姓付的人,我还下意识的提防着呢。
要不,我为啥会反复的盘问付岩,把他问的那么清楚?
再然后,我就和李倩倩纠结在一起。
我就觉得她是个狗皮膏药。
一旦让她黏糊在身上,等再往下撕,至少也得扒层皮下来。
我跟李倩倩的恩恩怨怨,都是在我一次次的屁屎狼嚎、一次次的抱头鼠窜中结下的。
我让她祸祸的还不够惨么?
晚上做梦要是能梦到她,我都得当场吓醒。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地宫回廊里。
因为“燃天一炷香”的缘故,她相当的难受,我相当的禽兽,最终发生不可描述的那段插曲。
随着她肚子一天天鼓胀,我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变化。
我不再排斥她。
慢慢我就觉得,跟李倩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没啥不可接受的。
该吃吃、该喝喝,该挨揍挨揍。
反正她怀着我的孩子,我总不能跟孕妈一般见识不是?
更何况,李倩倩为了救我,差点儿丢掉她的小命呢。
随后就开始信任她。
猎言狩语、杀戮刀、千面幻具……我所有的隐秘,都没有瞒着她。
要知道,这里面有一些隐秘,杏儿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这不只是因为凭空多出个小黑妞,让我能读懂李倩倩的情绪波动,掌控她的动向。
更不是因为道爷,时不时的跟我夸赞李倩倩的好。
我对她的信任,缘起于强烈的直觉。
我就是觉得,她的可信程度,跟道爷都不相上下。
发展到现在,便是依赖与思念了。
因为把她装进了心里,所以才会依赖。
因为她不在身边,于是开始思念。
而现在……听着她熟悉的声音,想象着她妩媚的神情……
大哥大,又让捏咕的咯吱咯吱响了。
“我们现在相当安全呀!你不用担心,孩子生下来之前,蓝凌门绝不会找过来的。”
我和李倩倩絮絮叨叨、聊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越是回想起以前那些不经意的细节,我的心情就美丽。
闭上眼睛,我甚至觉得,李倩倩就站在我对面。
然而美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前后还不到五分钟呢,李倩倩就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要挂掉我的电话。
我赶紧制止她:“你先等会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呢。据我了解,钱礼不也是私生子么?为啥他在渡业谷里,就能混的风生水起呢?”
“不是有个不成俗的约定:不能把私生子搬到台面上么?”
我嘴上说着这些话,心里却是有些小得意,心说你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可有些晚啦!
凭借着心窝口小黑妞的指引,我更加明确了李倩倩的所在位置。
要是我胳膊底下长出俩翅膀,那我现在就能飞过去、找到她!
李倩倩的声音有些愠怒:“你个坏人!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
“行,我简单回答你:钱礼是私生子不假,不过他是谷主唯一的儿子。”
“因为他另外六个兄弟姐妹,不论是不是同父同母的,都被他杀光啦!”
“对了,最后帮我转告小跳,就说小鹂早期的孕期反应都很正常——嘟嘟嘟……”
李倩倩这个慌张。
我还没打探仔细呢,她就把电话给我挂了。
我意犹未尽的收起大哥大,琢磨着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小鹂真怀上了?刚离开白小跳没两天,就开始出现了孕期反应?
咳咳——
我都能想象到,等白小跳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会露出啥表情来。
有过这个小插曲,我的心情就格外的好,对李倩倩的思念,也被冲淡了一些。
兴许我前后的情绪反差有点儿大。
等再回到屋里,看向付岩时,他就被我瞅的直发毛。
“老大,你脸上怎么挂着既温柔又淫邪的表情?你不会是……是想对我……想对我那具尸皇,有不好的企图吧?”
嘎?
我觉得,我的笑意应该瞬间冻僵在了我脸蛋子上。
因为我想往外翻楞翻楞牙花子,结果都没成功。
我眯缝着眼睛,盯着付岩的脑袋,心说啧啧啧……瞅瞅人家这脑瓜子是咋生长的呢?
他脑子里积的水,估摸着都快蓄成一片湖了吧!
——
——
晚春过后是初夏。
很奇怪,原本淅淅沥沥的下雨天,忽然间就没了。
火红的太阳,成天死皮赖脸的挂在天上,把地面烘烤的火热一片。
有些水分不充足的田地,地面开始出现龟裂。
干裂出的一块块泥土,看着就像是乌龟壳背上的古怪纹路。
再能忍耐的老农民,腰间都得别着个水壶。
长的再丑的小娘们,脑袋上都得戴个草帽。
因为丑不要紧,要是再被晒的黢屌黑,那是真没法嫁人了。
“哎呀,哎呀——瞅瞅你,比老农都勤快,一大早的就往山上跑,想逮你个人影儿,也忒不容易了!”
“你跟我明确再说一遍:小鹂她,真是怀上了?”
这大半个月来,白小跳纠缠我的次数,把手指头、脚趾头加在一起都不够用。
这货还相当的执着。
不仅每次都问同一个话题,甚至连问话的用词,都没啥改变。
一点儿新鲜感都不给我。
我挥舞着镰刀,割开地面有些蔫吧的草叶,而后用铁镐开始刨坑。
“嗯啊,那是李倩倩说的,没听到小鹂亲口承认。”
“不过,那是不是你的孩子,你心里就没个数儿?非得到我这儿确认干啥?”
我被白小跳这话癌晚期患者,折磨的不行不行的,思维都有些麻木了。
略微一琢磨,好像我回答他的话,也没啥新鲜感。
白小跳叼着一根草棍,两手掐腰望着远方,摆出道爷顶风尿三丈的气势。
“嘿嘿,你想多了,我就是听你重复一遍,而后心里再乐呵乐呵。有数!咱心里能没数么?”
“喂!我说——心爱的姑娘,你等着我!我早晚要用八抬大轿把你抬回来,给我生十几二十几个娃儿,让他们满地爬啊——”
说到后面一句,白小跳嚎唠一嗓子,冷不丁的就提高了音量。
赶得也巧,迎面半山腰上,正好有个老头儿领着他闺女上山。
听到白小跳那么一叫唤,那小娘们腿一软,差点儿没顺着山坡、滚落到大沟里。
“哪个败家的瘪犊子在胡乱嗷嗷?有能耐你就站原地别动,等会儿看我拿镰刀,搂折你三条腿儿!”
“还生十几二十几个?你当是生猪羔子呢?你想让俺家闺女生到退休咋滴?”
脚脖子一软,我也差点儿掉大沟里。
原来对面那老汉,才是跟白小跳对路的老丈人(岳父)啊!
嬉闹过后,我便继续开始削枝杈、挖深坑、布陷阱。
村儿里人都喜欢开玩笑,敞亮,谁也不会把刚才的事儿真放在心里。
“我说老铁,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山上挖啊挖的?你是想让满山的野兽都绝种咋滴?”白小跳十分不解的问道。
我呼出一口长气,转圈望向远处以及更远的一些地方。
这二十多天以来,我一直在布置猎言狩语。
因为……我想做一件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