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一紧,心说正主儿来了。
今儿个可是我头回单独守灵,我得稳住架、别慌神,以不变应万变。
在我沉默盯着眼前景象时,那快速转动的身影,已经渐渐缓了下来。
在它定格现身的瞬间,尽管我有了思想准备,还是不由得小小惊了一下。
那看似一人高的身影,仍是由两截组成。
在它停止转动时,我仿佛听到“吧嗒”一声轻响,那上半截身子,居然掉落下来。
腰身以下、支撑着两腿,还在笔直的站立着。
可它两手支撑的上半身,却匍匐在地,脑袋可劲儿的扬起,脸上满是痛苦凄惨的神色。
“我疼啊,疼啊……”
它一边说着话,上半截身子一边向我慢慢爬来。
随着它的爬动,地面上留下半米宽的血迹,就如同一把血扫帚,在地面扫过一样。
冤死的主儿,“一离”之日便灵智大开,也难怪它一上来,就开始纠缠于我了。
我闭上眼睛,宁心静神,不去看眼前的凄惨景象,免得思路被它拐跑。
心里却在暗自思索着:它口口声声喊的疼,这到底在扯什么幺蛾子呢?
按理说,成为阴鬼阴魂后,不应该再带着临死前的痛楚才对。
就比如赵家小媳妇儿,它临死前,左脸被她男人足足锤了三十六锤。
可等它死后,也没像眼前这位似的,嚷嚷着喊疼啊?
在我沉默思索时,阴魂似乎极不耐烦,由絮絮叨叨的喊疼,变成暴躁的咒骂。
我才懒得搭理它。
你身上疼,我还能帮你揉揉?
你要是觉得热,我还得给你弄一台电风扇?
艹,犊子有多远,你赶紧给我滚多远。
我拽着杏儿的胳膊,调匀呼吸,开始修炼起宁心静神术来。
……
直至次日清晨卯时,阴魂对我骚扰不断,哭爹喊娘、咒天骂地,就差拎个棒子真削我一顿了。
就在卯时刚到时,它还突然从上而下、倒垂着脑袋,大眼瞪小眼的瞪着我。
估摸着那会儿,我俩的距离都不到五公分。
它要是贴的再近一些,我俩都得嘴咬嘴!
这给我恶心的,咋都没想到,这死玩意儿还能给我来这么一出?
我差点儿没忍住,都想用掌雷符箓,电死这丫丫了。
上千次的模拟练习毕竟不是盖的,“四不要”的规矩早就深入我心。
生气归生气,我终究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老老实实完成全部流程。
有过被小媳妇阴魂欺骗的经历,我还特意多等了一会儿。
直至东方的红太阳猛的一跃,彻底出现在视线里,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晚咋样啊,得水儿?”
道爷老早就爬了起来,听到我的动静儿,他便问道。
我实话实说,把昨晚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其实守灵七天,可以分做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一离”到“五游”,阴魂主要是蛊惑、诱骗。
只要守灵人没能守住本心,与阴魂落下因果,后续麻烦就要一个接一个。
第二阶段,是从“五游”到“七归”。
阴魂的魂魄逐渐凝实,也有了与守灵人正面交锋的资本。
那会儿,它才会动用幻术,把守灵人引进“阴怨境”,再采用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坑人。
所以在守灵初期,只要我不是愣头青似的胡来,出危险的可能性极小。
“不停地喊疼?这个……里面肯定有说道啊!”道爷沉吟一下说道。
我翻了翻眼睛,心说我还不知道里面犯说道?
我就是想不明白事情真相而已。
我刚想到这里,道爷在我脑门上轻扣了一下。
“臭小子,别总在心里腹诽老夫,我既然能说出里面犯说道,那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还要等回去之后,我要查阅一遍古书,等确定之后,我再告诉你。”道爷说道。
我已经不止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古书”二字了。
说真心话,我对那古书丁点儿兴趣都没有,才不信里面真能有啥了不得的天机呢。
此外,道爷现在都瞎成这样了,还能翻阅书籍?
他那本古书,是聋哑学校编写的吧!
至于道爷能猜到我的心思,我一点都不稀奇,他总是能干出些神奇的事儿。
老韩头似乎被道爷昨天的话,雷的不轻,都快七点半了,他才敢露面。
照比双方约定的时间,他足足晚了一个小时。
老韩头连声道歉,同时塞进我手里一个装钱的白信封。
我知道,这是守灵的付钱规矩,所谓“东付伙,日日抹;伙撇东,一笔清”,必定是每日都要结算的。
道爷那是“雁过拔毛、蚊子过拔腿儿”的性子,老韩头犯了迟到的错儿,那还能饶了他?
临告辞前,老韩头到底又被道爷,讹了一小捆绑熏香和两盘供果,脸上却还带着诚惶诚恐的歉意。
“道爷,你也太不讲究了吧!你啥时候养成了打包的好习惯?咋还连吃带拿的呢?”
“还有,你为啥索要熏香和供果,没继续勒索钱票?”
离开韩家大院儿半里多地,我这才悄声向道爷问道。
道爷身上,就是有一种鬼鬼祟祟的小偷气质。
跟着他相处时间长了,我说话办事,都有点偷偷摸摸了。
“什么叫连吃带拿?你个白眼狼儿,我索要这些,都是在为擒获李倩倩做准备啊!”
“你居然总把老夫,想象成偷鸡摸狗的小人?那算了!你的事儿我不管了!”道爷说道。
他这么一说,我可有些慌神。
自打道爷和我说过计划后,我不止一次的在心里YY呢。
我幻想着,怎么拿棒子揍李倩倩脑袋,怎么样踹上一脚,把她也踢成开裆裤。
甚至,我还想体验一下,捏她那感觉,跟开拖拉机捏咕风,到底是不是一样?
结果,道爷这就要撂挑子了。
我一个人哪儿成呢?
我赶紧化身墙头草,昧着良心夸赞道爷,说他干啥啥行、吃啥啥剩。
又夸他道门手段高超,真人不露相……
夸到最后,我自个儿都替他脸红。
道爷对我这些话很是受用,任由我夸奖了半个来小时。
我嘴唇子上都裂开两道小口,他这才点了点头。
“行啦,你说的这些,不足道爷我当年万分之一的神勇!不过呢,好歹也算看出你的诚意,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哦,对了,江湖有句老话说得好:见面分一半。你那个白信封呢?掏出来让老夫数一数。”
这会儿,道爷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相当的怀疑,他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在惦记着我的血汗钱?
道爷捏着我的小辫子,我自然不敢再得罪他。
只能眼巴巴看着他数啊数的,把我五十块数成了二十块,白信封瘪了一大半。
在把信封揣兜的瞬间,我的心就像来了大姨妈,滴答滴答滴答……
回到西山腰,处理一些琐碎小事。
下午一点左右,道爷终于领着我,来到那处预计擒获李倩倩的地点。
我按照道爷的指点,在那里晃荡了一个来小时,越看越是欣喜。
尼玛——
“李倩倩,你个小娘皮,老子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我信心十足的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