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枉魂(1 / 1)

乡村守灵人 荷包蛋 1264 字 9个月前

我站起身子,向外走了两步,这时杏儿紧跟过来,手臂紧紧挽在我的胳膊弯上,像是有些害怕。

我轻声安慰杏儿两句,这才转过视线,看向说话的那个老爷们。

嘿!他长得还真像条汉子!

乍一看,就如同猛张飞在世,大胡子拉碴,显得格外阳刚。

他五短身材,穿着麻衣麻鞋,跟这灵堂的气氛,倒是挺应景儿。

这粗嗓门的汉子刚一现身,立即无数不满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想想也是,老韩头刚死了儿子,对方却这么没礼貌,上来就咋咋呼呼的,啥几把教养?

可老韩头却像是极其惧怕对方。

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他就急急忙忙迎了过去。

“哎呀——楚尊老弟,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快请!快请!没有你,我儿子就没法下葬啊!”老韩头说道。

这几句恭维的话,楚尊听着似乎很是受用,他斜着眼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

当他看到杏儿时,身形有个明显的停顿,好像在杏儿身上,看出了什么与众不同。

随后楚尊的眼神朝向我,嘴角咧了咧,做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至于道爷,他都没给个正眼儿。

我愣了愣,心说他咋对我露出这表情?吃苍蝇噎着了咋滴?

“就属你们县城麻烦事儿多!刚包了一堆饺子馅儿,再来缝这双节棍,真特么的。”

楚尊说话带着啷当,明显没把老韩头当主家对待。

可不管他咋说话,老韩头都是笑脸相迎,对他的态度,可要比对我们和蔼多了。

我皱着眉头,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刚包完饺子馅儿?

那就是说——他刚从二师哥要守灵的那户人家赶过来?

没这么巧吧!

此时,我终于知道,为啥有那么多宾客聚在灵棚前,老韩头却不肯开始最后一道流程了。

那是因为,死者至今是两个半截身子。

在没有缝补完整之前,老韩头不肯让外人看见尸体。

楚尊的力气好大,右手半扛着个布袋子在肩膀,左手轻轻一推、棺材盖儿便应声而落。

有几人不经意往棺木里瞅了几眼,立马吓的大呼小叫。

人群自发的向外涌动着,片刻工夫,棺木周围就彻底空了出来,再没谁上前打扰。

我领着杏儿,却是特意往前凑了凑。

老韩头果然没说假话,他儿子是被锋锐刀具齐腰而断。

刀口处极其平整,依稀可以看到衣衫下,那被切割整齐的肉片和骨碴儿。

不过死者的脸上,盖着一块白布,我暂时没注意到他的长相。

楚尊似乎天生就吃这份手艺。

他手脚麻利的从布袋子里,掏出白石灰、针线等物什。

跳进棺木后,他将尸体腰身那两个半截切面上,细细涂抹了一层石灰,以免血浆等红白之物大量外涌。

随后他粗如小萝卜的手指,飞针引线,在尸体身上快速穿梭。

前后不到十几分钟的工夫,楚尊已经缝补妥当。

等给尸体换上一套崭新寿衣后,就再看不出尸体破损的迹象了。

楚尊从老韩头手里接过一个白信封,里面鼓鼓胀胀、像是没少装钱。

他却没急着离开,牛眼珠子似的大眼睛,向着我这里瞅了瞅,而后快步走到我跟前。

“原来是你?嘿嘿——苗子不错,可惜底子太差啊。”

楚尊抓着我的脖领子,仔细打量着我说道。

这话……听着咋那么熟悉?

我皱了皱眉头,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蓝衣身影来。

对啊!李倩倩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可不就说过类似的话?

就连语气里,那种强烈的质疑之意,都是分毫不差。

在杏儿出事的这一个月里,我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我没急着拨开他的巴掌,更没着急询问什么,只是冷冷迎着他的眼神,一句话也不说。

好在,他并没有刁难我的意思。

在老韩头急匆匆走来时,楚尊已经松开了手,朝着地上吐了几口吐沫。

“呸呸呸!这怎么可能?那老瞎子,瞎特么算!这小子要是能行,我就把这尸体吃了。”

说完这些,楚尊摇头尾巴晃,转身就走,倒是把老韩头白白吓了一大跳。

“小师傅,不好意思,失礼了哈!莫怪,莫怪呀——”

老韩头也不跟我解释,那楚尊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是一个劲儿的跟我道歉。

我摇摇头,都没往心里去。

自打拜入师门、成为道中之人后,把我当面兜的人,还少了么?

现在实力不行,那我就先忍着。

等我行了,我挨个把你们脸扇成屁股!

……

道爷说话可真算数。

天一黑,主家、宾客相继离开后,他就拄着道幡,鸠占鹊巢的进屋去睡觉,把我和杏儿扔在了外面。

在打招呼说话时,我还隐约从道爷身上,闻到一股酒味儿。

想来下午一直没看到他人影儿,应该是躲在主家哪个席位上,混吃混喝了。

我拍了拍杏儿肩膀,安慰她在草垫子上等着,我则是捧着一盆清水,开始逐一做起“三拜、四驱、五净”等礼数。

当我做这些时,杏儿瞪大一双美目,皱着可爱的小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师父说过,经常带杏儿来这样的熟悉场景,容易激发她的记忆。

再结合“补魂、养魄”等,自然就能加快她的恢复速度。

否则,守灵这么凶险的事儿,我怎么会带她来?

第一道流程过后,便要等到下一个时辰。

紧挨着杏儿坐下时,我还特意打量一下灵堂上、挂着的遗像。

真得承认,这小伙子死的挺可惜。

瞅着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的还挺精挺灵的。

道爷说的那些,都是胡诌八扯,我估摸着,这小伙子突然暴毙,跟大阴年即将到来,有着莫大的关系。

转眼间,就过了晚上九点。

原本平静的院儿内,陡然间多出股阴风。

那小风吹的贼拉邪性,它把地面上的空心黄纸钱,吹成一个个小漩涡。

而树叶、灵布等物事,却是一动不动。

再过片刻,我的眼前一花,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开始在我身前晃动。

它一边快速的变换身形,一边不停的轻喊着。

“疼,疼——疼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