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包本来晃动的挺厉害,我都以为,要有什么玩意儿立马钻出来了。
结果让师父大脚面子这么一踩,那不断向上的隆起,立即平复了下去,顷刻间便消逼停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照,我看到地面泥土在微微颤动,如同一阵小型地震,发生在我的眼前。
停顿片刻,从师父脚下再延出一条土浪,不过是朝着左侧那根熏香而去。
直到钻进熏香的正下方,那诡异的泥土抖颤才算停了下来。
这过程中,我不停的晃动着手电筒,四下查看着动静。
这倒不是我有多好奇,而是跟在师父身边,我闲的淡疼。
我又注意到,除了地面异常外,熏香散发的烟雾,也在同步发生着诡异变化。
声响传到哪里,香雾便飘荡出一道白色细线,跟着指向哪里。
就如同一只飘渺虚无的手臂,在指引着方向。
嘿!
奇了怪了!
难道说——师父插地上的几根熏香,还自带指南针功能?
师父浑身上下,都是高科技啊!
左侧方向消停了,师父的警惕之色却没有褪去,脑袋微微一偏,看向了右侧。
他的右臂微屈,像是在做出某种动作,分不清是在召唤着什么,亦或是在提防着对方。
跟先前的惊天架的声响不同,右侧却始终是悄无声息。
惨白如雪的月光铺洒下来,再加上手电筒的光线,我都始终没看清,右侧到底有什么东西。
持续了约莫半支烟的工夫,我听到师父轻轻舒出一口气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时我才发现,在右侧熏香之下,不知何时高出一块隆起。
那鼓胀出的小土包,可要比左侧小的多,从外到内一圈圈盘绕起来,瞅着就像是一坨屎。
当看到这幕怪相,我猛地一拍脑瓜子。
我终于知道,师父带我来找谁了。
是那只黄皮子,以及那条长虫!
尤其看那右侧的一小坨,跟长虫盘起时、可不一模一样?
只是我又有些疑惑,心说如果真是它俩,那它们都钻到地底下干个啥?
不走寻常路啊!
此外,师父说是带我来“索债”,可这条黄皮子和这根长虫,欠我个啥呢?
小媳妇儿头七夜,它俩连正门都没进,直接被杏儿漫天黄纸片给撵了出去。
按理说,我跟它们没啥过节啊!
在我想这些时,师父已经走到了正中间,两手左右挥了挥。
犹如一阵风来,两根熏香上的香雾顿时飘摆不定。
与此同时,泥土上发出轻微声响,正是黄皮子跟那条长虫钻了出来。
刚刚冒出头来,黄皮子显得有些狼狈。
它脑袋上沾着一些黄泥,骨碌碌的小眼睛紧紧盯着师父,眼神里蕴含着一些惧怕之意。
至于那条小长虫,它也没长脸,所以我也看不出它有啥情绪。
它身子一弹一缩,看样子,是想往黄皮子这里靠近。
“咄!”
师父一声轻喝,顿时让小长虫止住身形。
它三角型的扁脑袋竖起筷子那么高,左右摇晃着,却是不敢再有动作了。
到这份儿上,我就能看出一些门道。
这两个小家伙,果然不是普通之物啊,它们居然能听懂师父的话?
至少它们也是通着灵性,能从师父身上,感受到友善或者敌视的气息。
“二位,你们做的可有些不厚道啊!小徒不过是初入门路,你们便助虐相杀?不知赵家媳妇儿阴魂,可许诺给你们何等好处?”师父冷然说道。
在师父开口时,我便察觉,他口齿有些不利索,像是在嘴巴子里含着什么东西。
以至于有些读音咬字,略微显得怪异。
不过这当口,我正要听师父解释“索债”的缘由,也就暂时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当师父说到“阴魂”二字时,黄皮子和小长虫不约而同动了动。
一个向着侧面跳开两步,像是想离师父更远一些,另一个则是低了低头,瞅着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儿。
我心里一乐,心说这俩玩意儿挺有意思,还能做出相应动作来?
可真够人性化的!
师父接下来的话,既像是对它们兴师问罪,也像是解释给我听。
小媳妇儿阴魂极为特殊,“一离”后,便跟黄皮子它们互相有所感应。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阴魂“三思”定留滞、“五游”去兵坟,跟黄皮子、小长虫曾经碰过一面。
正是因为相互达成了某种协议,在头七当晚,它们才如约而至,想要靠近灵柩,破了守灵人的术法。
可惜,杏儿准备的极为周全,大把的黄表纸撒落下来,便如同在门前布下一道牢固防御。
黄皮子跟小长虫两个,连续试探过后,这才死了这条心,灰溜溜的离开。
不过因为它们出现,后面让我“顺理成章”的产生大耗子的幻觉,间接导致我差点儿变成“尸傀”。
师父所说的“债”,就是由此而来。
等听师父解释完,我就微微愣了楞,觉得师父这些话,貌似理由不够充分啊!
人家就是到正门口溜达一圈,而后便知难而退,我后面的结果,跟它俩关联不大吧!
不过师父这会儿,正在向着我说话,我哪儿能站在它们的立场上?
我巴不得师父能狮子大开口,从它们身上狠狠敲诈一笔呢。
我听杏儿说过,胡、柳、白、黄、灰这些东西,之所以容易成为灵物,跟它们的习性有莫大关联。
它们平日里最喜欢挖门盗洞,指不定啥时候,就能挖进阴煞气浓郁的墓穴里。
阴性之物遇到浓郁阴煞气,就好比跑腿子遇到了好看小娘们,会欢喜的不得了。
一顿胡吃海喝,说不准就此寻到契机,成为拥有道行的灵物。
点子高的,晋变成会幻化人形的人灵,那也是相当的可能。
阴性灵物性喜贪婪,要是发现墓穴中有贵重物品,自然会来个顺手牵羊。
所以我才惦记着,等师父说完,我就再补充两句,试试能不能敲它们的竹杠。
吱吱——
嘶嘶——
听到师父一五一十的说来,它们两个就显得更加紧张,不停地发出怪异声响,却半步不敢离开。
随着它们的情绪波动,熏香上的香雾便飘忽不定,时左时右的凝凝聚聚。
“你们辩解也没有用处,今儿个,我是铁了心,要从你们身上各自拿走一样物品。”
“你呢,就拔掉一根主毛好了。至于你,我只索要一枚幼鳞。你们看如何?”师父朝着它们分别说道。
我以为,它们先前都快被师父吓出屁了,这会儿应该半推半就的答应才是。
却没想到,师父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黄皮子脑袋上的毛发,“哗——”的一下炸散开来。
这还是特么黄皮子?
我咋看,都像动物世界里看过的小狮子!
另外一侧,那条小长虫,倏然间直立起大半个身子。
蛇口猛然张开,死死盯着师父的小眼睛里,流露出极其怨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