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在街上转悠完了,又去了一趟银楼,取回之前定制的三套添妆金饰。
老太君和大夫人手下的丫头都赶在这腊月里放良出嫁,美奂三人也是,正好统一办理放良文书,然后她们就可回家等待出嫁的那天,冬狩回来后丫头们就分别接了男方家的聘礼,正好差不多时隔一个月举行婚礼。
小茜和小菁自然从家里出嫁,美奂的家在大夫人的暗中筹谋下早已散了,美奂当时接聘礼都是在姐姐姐夫家办的仪式,白蔻就干脆建议她还是回姐姐姐夫家出嫁,美轮和孙轻欢喜得不行,一心就盼着美奂能早点过去,嫁妆也给她置办好了,以后那边就是她的娘家,至于远在外地的亲身父母,他们有兄弟照顾,必然不会过得比她们姐妹要差。
白蔻提着添妆的礼物回来,众丫头们看见那漂亮的盒子,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和不舍,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期盼,期盼等她们自己到了适婚年龄也能放良嫁人。
晚上顾昀到家,坐在正厅里将添妆礼赏给美奂三个丫头,她们的放良文书也一并给予,丫头们跪地叩谢,回屋收拾行李,与姐妹们依依惜别。
与此同时,周宏守家里一片冷清,从他回到家里说了白蕊告状的事后,家里就乱成一锅粥,家人都反应过来上了那个拍花子的当,以为白蕊逃脱,其实一直都在天水坊等着打官司。
闹腾了一个白天后,到晚上都闹不动了,婆媳三个坐在角落里哭哭啼啼,咒骂白蕊不愧是扫把星,跟她沾上就没好事,而她们堂堂官宦家眷一旦走进公堂应诉,那就什么颜面都没有了。
何况他们为了找白蕊,在天水坊露了脸,有的是人证能证明白蕊所告非虚,要是他们周家败诉,只怕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们,能不能保住大理寺七品评事的差事都难说,京城官场都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家中下人这时候一脸惊慌地跑进正房报信,“太爷,不好,不好了”
“又怎么了”
“本坊武侯带着人挨门挨户地敲我们邻居的门,请他们明日上堂作证,证明当年当年”
“当年什么”
“证明当年白蕊母女确系被从家里扫地出门,净身出户,没有带走一文钱的嫁妆。”那下人一跺脚一咬牙,发狠一般地说了,心头深知自己这份差事是干不了多久了。
“什么”周家男女主子们顿时又惊又怒,周宏守噌地站了起来,“谁干的领头的是谁白蕊”
“不是白蕊,是晔国公府的世子顾昀的侍卫,捧着现银寻证人,只要愿意上堂作证的,每人都有车马费、伙食费和误工费,按天结算,拿了钱的都登记造册,明日派车来接,倘若有人拿钱不干活,以诈骗罪论处。”
“顾昀晔国公顾云安,我与他素无来往,他这是什么意思纵容儿子落井下石吗”
“太爷,先别管这些了,外面怎么办才是要紧事啊。”
周家人互相看看,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他们不过是七品官员的家底,而外面顾昀派的人摆明了是来打金钱战,明日这些证人一上堂,他们家侵吞白蕊嫁妆无视她们母女死活的罪名就坐实了。
女人们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周宏守冲下人挥挥手将人打发下去,颓丧地重新坐下,与两个儿子愁容相对。
待到次日天明,顾昀上学前,她们在正厅里最后一次跪拜道别,送他出门后再去己诚堂向大夫人磕头。
钟鸣院里其他的丫头们拿着她们三人的行李送她们从侧门出去,小茜和小菁的家人就在外面的巷道里等着,大车行派了一辆车送美奂去她姐姐姐夫家里。
去年顾昀就说要嫁了这四个侍候他多年的老丫头,今天总算达成承诺,他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一路得意地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府学大门。
大院里一群学子不顾天寒地冻,全站在室外聊天,见顾昀来了,一窝蜂地拥上来围住他,七嘴八舌地就问他昨天的官司是怎么回事
民告官的案件向来在京城中传得快,何况这案子又跟晔国公府有牵连,大小京官们下值回家跟家人一说,但凡在府学念书的学子们这一大早互相见了面就都在外面等顾昀。
顾昀睁大眼睛一脸的义愤填膺,“白蕊好不容易与妹妹团聚,而且她已经守完了夫孝,将来是否改嫁都是她自己的事,周宏守一家人居然还有脸打歪主意,他们自己放着好日子不过来找白蕊的麻烦,那就成全他们咯。”
“那这案子白蕊有胜算吗她若胜诉,周宏守可就要革职查办了。”
“他下去了,不就能让别人上来了补缺的人那么多,还怕没有新的七品评事”顾昀鼻子一哼。
众人大笑,但凡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学子,光是从他们家人亲戚门生故旧当中就能找出不少有资格的人来补缺,京城官场向来残酷,周宏守自己作死,等待他的只有落井下石,顾昀的话就是暗示他们抓紧机会。
“哎,知道周宏守想把白蕊嫁给谁么”
“这个真不知道,左右不过是能给他好处的人。”顾昀装傻,王辰安的事现在不宜讲出来,最好是让周宏守自己在公堂上招供。
“就是,白蕊身后站着白蔻,我估计等这官司打完,全京城都知道白蔻还有个青春正盛的寡妇姐姐,到时候上门求娶的媒婆怕是要排队排到坊门去了。”
“白蕊既然是白业宏的长孙女,她身上肯定也有一手好厨艺,谁娶了她可真享福了。”
“听白蔻说,白蕊那几年过得凄凉,母女俩都一身的病,厨艺也荒废了,自从娘俩定居下来就一直在吃药,吃到现在,还不知道几时能停呢,医药费都是白蔻付的,要不是她手上攒着几笔赏钱,又哪里撑得起姐姐和外甥女这么流水样的花销。”顾昀摇头叹息。
“哎,白业宏全家流放,留在京城的孩子可受了罪了。”
“这又什么办法呢,他们犯的事可不是小失误,没掉脑袋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说的也是,走走走,进屋去,要上课了,有什么话我们中午吃饭再说,顾昀你可别偷偷开溜。”
“我能往哪溜但这官司才刚开始呢,今天原被告才当堂对质,等我今晚好好了解一下,明天再跟你们细说。”
“好啊好啊,那就说定了,明天中午庆丰楼包个房间,请你吃饭。”
“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