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症监护室中的陶奇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对大家来说,他昏迷了,可是对于他自己来说,神智却一直保持着的清醒,只是这种清醒却是不能看、不能动、不能说,只能听到一部分周遭的对话,了解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昏迷是肉身的浅层表象,而在精神层面上,他并未“昏迷”,完全能了解旁边情况,只是无法表达出来而已。
从被歹徒刺伤流了很多血,到上救护车、到医院、到手术、到重症监护室,所有的经过陶奇自己都大略清楚,只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抬眼皮睁眼睛看一下周围,也不能做到微微动一下手指。这一切好似一个梦境,又比普通梦境要可怕得多。
护士们又一次来观察陶奇的情况,陶奇听到她们在说话,离得远有些听不清,只是几个词、几个字偶尔传入耳中:“他母亲……肾脏……活下去……”
“可怜……钱……医院……”另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像是护士在对医院有什么不满,语气充满对患者的同情。
随着护士的走去,房间里重新回复宁静,陶奇的心却直沉下去。护士们议论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刚才从手术室里面出来时,似乎听到一些声音,说自己很快还要再次手术,看来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难说啊!想到曾经看过那些励志影片中说靠意志战胜病魔的桥段,他不禁鼓励自己:老子还不想死,老子还不能死,老子很年轻,活的意志很坚定!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渡过,陶奇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变冷,他不由得惊恐的想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怎么好像老子真的要挂了啊?
随着监护室里面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不停地响着,时间很快到了半夜。“腾腾腾”的脚步声响起,陶奇思维被惊醒。他感到数名护士开始推着自己的病床移动,随着床的运动,自己的头不由自主的摆来摆去,好像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似的。陶奇推测,自己的第二次手术就要开始了。
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护士长,听说最后果真是他母亲?”
“是啊,紧急配型,倒是有一人也可以。不过据说费用……哎……他母亲本不是最好的,可是哪个老百姓能负担得起啊?”另一个声音很沧桑的说道。
“听说是院长亲自做手术?”
“是啊,咱们院能做肾脏移植的也只有院长了。只有金院长跟袁主任二人配合过做器官移植术,这种大型手术哪是随便谁谁谁能做的?”护士长感叹道,“就算是院长他们,恐怕也不能百分之百成功啊!”
“肾脏真的那么贵么?要不?哪天我也把我老公的卖掉得了。”女护士开玩笑道。
“呵呵,小丫头不懂事瞎说,真到你的时候你就笑不出来了。”护士长瞧着她摇头苦笑道。
陶奇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被推进了手术室,心里犹如捣碎五味瓶,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滋味:“妈妈……”
消毒、麻醉,护士们忙忙碌碌准备着。没多大一会功夫,陶奇感觉到大夫已经就绪,一个声音在头顶处响起:“她签字了么?”
“签了!”另一个声音道。
“每张都签了?”第一个声音追问道。
“由不得她不签!”第二个声音声音不大,但语气有些阴寒。
“事情都准备就绪了吧?”
“您放心吧!那边我已经联系妥了,一切顺利,现在就只欠东风了!”
“要不是临时出这个状况,叶知秋恐怕已经该就范了!”
“程咬金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那个王叔你查了没有?怎么会……”
“要我说啊,恐怕还是黑龙会的家伙饭桶。”
“收声。这几个字以后不要再提到!”
“是,我是说能被两个学生仔给……怎么想也不会是什么狠角色。”
“哎!这样一来,我们的那项计划可以说完全没有达成,海关……”
“您的意思是?”
“东风有了。出货那边……啧……”
“还差风帆?”
“风帆再考虑吧,东风来了……”
这时忽然听到旁边推来的另一张床的声音,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脸上,母亲的声音响起:“奇奇、奇奇,妈的好孩子,别怕。一切有妈妈……”
陶奇的心在滴血,只恨自己不能张口提醒妈妈。结合方才听到那两个声音的对话,他感觉有一件惊天阴谋正在酝酿。如果现在他能够挣扎起身,他恐怕会立即冲上去制止母亲——如果他能起来的话。
母亲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看来她那边应该也已经进行了麻醉,随着麻醉师推了几管药进入体内,陶奇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流淌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又或许已经经过了一个世纪,陶奇的意识再次醒来,他感到自己的情形变得十分奇怪: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正以很高的视角看到医生正在做手术,看到另一边病床上自己的母亲。助手们正在将一件件手术工具递给手术中的医生,陶奇的视线沿着手术床缓缓上移,看到了正在做手术那患者的脸……
自己!
天哪,那个正在接受手术的人竟是自己!
陶奇感到震惊,前所未有的震惊!无论谁看到自己被开膛破肚,恐怕也不会平静吧!在一片深绿色的手术室中,那红色的自己的血液,给陶奇带来莫大的触动,让他的心绪前所未有的惊悸。
那么现在这个正在看着“别人”手术的我,又是谁?
“滴滴滴”,心电监测仪急促的警报声响起,让忙碌的手术室升起紧张的气氛。
“电击”医生喊道。“呲……嘣”助手们举起一对电击板,狠狠的按在了手术床上那个陶奇的前胸,他被电击,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再电击”
“呲……嘣”又一次的电击,让病床上的陶奇再次抽搐,可是很显然这一次动作的幅度要比前一次小了许多。
“滴滴滴”的短声音变成了一声长长的“滴……”,心电检测仪的显示屏上,光线划出了一条长长的横线,预示着床上的这位患者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