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是从何处来的?你顶替了谁的身份?”
圣君毫不犹豫的走向国王, 一边和扑上来的护卫打斗一边逼问。
是了,以圣君好战的性格, 从来不会迂回,只有直接以力破力。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没有人想到,他这么直接, 都不先观察一下情况,说动手就动手。
忽然,侧殿屏风后, 传来畏惧的求饶声。
圣君的修为受身份牌的限制, 一开始会显得低阶,随着对手的水平才会暴涨,现下便无法直接结束战斗,杀到国王面前去。
他干脆驻足, 挥开隔绝偏殿的屏风。
金碧辉煌的殿内,这处光线充足的偏殿里,却更像一处监狱邢堂。
周遭摆满了狰狞可怖,格格不入的刑具。
此刻,有几个人正一脸漠然的按着妃总管的四肢,但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做了。
然而,邢床上的妃总管却格外痛苦,整个人都楚楚可怜的流着汗, 就像是遭受着什么酷刑的折磨。她闭着眼睛, 只感觉到她在畏惧求饶, 却让人看不出有没有怨恨。
圣君奇怪的是,那些执刑的人固然不弱,但依他交手时所见,妃总管的武力绝对不会一点也反抗不了。甚至,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敌她才对。
可现在,她却任由他们按着自己,忍着被无数鬼魅噬咬折磨,再痛苦也顺从至极。
是的,别人看不到,圣君却感觉到,那几个按着妃总管的人,都是鬼魅。
“她不敢抗拒刑罚。因为我是国王。”眼神阴鸷的男人,托着下巴,傲慢得理所当然。
圣君厌恶道:“别用那张脸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国王的头略微蜷曲着,穿着金色的衣服也显得整个人阴湿苍白,阴鸷的眼神勾起一丝冷笑:“等你很久了,谋逆者。你以为这个女人很无辜,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告诉你,有她在一日,你就算杀了我,也走不出荒城。我做这一切,都是她逼的。”
圣君一步步走近,孤星漆黑的锋刃无光,他冷漠道:“我更感兴趣的是,这张脸是你从谁那里得到的?”
……
萧问水凝出第八个法身的时候,他有了很多的敌人。
人人都知道他有一把能斩杀因果厄业的刀,都想“借”来一用。
后来,“借”刀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惧他的人和恨他的人就更多了,萧问水顺理成章的被打成邪魔。
想想看,修士要受天道因果束缚,但有一个人他若杀了你却完全不受心魔所惑,照样渡劫,不,连劫可能都没有。可不可怕?公不公平?
邪魔可怕,因为无视因果手段狠厉,可是在渡劫的时候就要为天道所弃,这个人却谁都无法束缚他。就算他什么恶事都不做,天下的修行者都不会容忍他的存在。
萧问水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恶意,对手越多越好,省了他一个一个的找。战斗只会让他进阶得更快。
如果别人想要他的命和他的刀,他就叫对方知道什么叫灰飞烟灭。
萧问水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跟人讲道理。能讲道理的人,也不会莫名来杀他。
他喜欢战斗。眼里也只有战斗。仅此而已。
在萧问水的所有敌人之中,最具威胁的却不是心存忌惮的正道,而是毫无干系的妖魔。
妖魔历劫更困难,行事毫无顾忌积累的恶业更多,天道对他们最不容情。
但如果有斩厄刀就不一样了。斩厄刀可以斩业,当然也可以斩心魔。
于是,在萧问水不知道的时候,正道魔道悄然联合了起来,建造了一座城,一座专门为萧问水打造的死城,要困死他。
只因为他们已经见识到了斩厄刀的威力,不愿意亲自对上他夺刀。
前面那些死在萧问水刀下的人,都是他们抛出去的探路弃子,也是将萧问水引进陷阱的诱饵,更是这座城开启的陪葬。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荒城,死城。
妖族贡献出了他们圣族的遗骨,一具鸾凤,作为阵眼的祭品。
此局叫,青鸾舞镜。
再适合不过天煞孤星,修的也是斩厄无我之道的萧问水,作为他最后的埋骨之地。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座城不知不觉活了,脱离了所有人的控制。
包括这些建造它,以它布局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一个个走了进来,从此再也出不去了。
讽刺的是,这个正道、魔道一起想出来的局,对于萧问水而言,只是个白费心机的笑话。
他们不知道,萧问水只要愿意舍弃这具法身,立刻就可以离开这里。出现在任何一处存放着其他法身的洞府里。
当然,他的境界也会衰颓到上一个法身(第七个)的水平,但重新进阶却可以越过这个阶段,直接凝结下一个境界的法身(第九个)。
萧问水察觉到不对后,并没有立刻脱身。
和从未来回来的圣君一样,只要和夜里另一个自己战斗过一次,这种畅快淋漓的战斗感,就叫他欲罢不能了。
萧问水喜欢荒城能让他畅快战斗,却不代表,他就会什么也不做,任由某种诡谲的力量威胁掌控。
萧问水在城里游走了一段时间,除了夜里和另一个自己战斗,白日里他什么也没有做。
直到有一天,他在猫婆婆的店里遇见了一个叫秀秀的小女孩,对方唱着一古怪的歌谣。
萧问水买了一份果饼送给了她。
秀秀细声细气的说:“谢谢哥哥。”
她却只吃了一块饼,其余的全部用她的小手绢包起来。
萧问水觉得奇怪,便好奇的跟着她。
小姑娘沿着小巷走到尽头,爬进了一个小小的洞穴里。
萧问水进不去。他想了想,变成一只老鼠跟着后面。
穿过长长的甬道,出口就是皇宫的监狱了。
监狱里关满了奇怪的人,更多是像披着人皮的鬼魅,全都笑嘻嘻的又馋得流口水的恐吓那小姑娘。
小姑娘谁也不理,也不害怕,埋头换了个入口头也不回的走,这次是通往地下的楼梯。
下面散出萤火虫一样的光亮,小姑娘正在和一个人说话,软软的撒娇一样。
“看,果饼!最好吃的果饼,秀秀喂你吃。”
一个清冽温柔的声音,像月光银辉落在心上,触感微凉的华丽:“谢谢秀秀,很好吃。你也吃。”
萧问水悄无声息的走近,入眼却是月光一样的白色。
声音的主人刹那回头看来。
萧问水看到了奇异的画面,一个无法形容的妖魔。
他穿着泛白的青色华服,颜色却是黯淡的,袍服露出的下半身是鸾凤羽翼。
可是,他的左半边身体却是白骨。
那入眼而来的月光一样的白,就是那个人的骨翼出的光晕。
包括那张疏淡又华美的容颜,仿佛戴了半张可怖的假面一样。
残缺诡异的美,叫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心口却微微一痛。不觉得惊悚,反而有些酸涩。
“你怎么了?”萧问水走近几步。
秀秀惊呼一声,害怕的挡在那个人面前,憋着嘴巴掉眼泪:“呜呜,我把果饼还给你。你不要伤害清清。”
那个叫清清的妖魔,完好的右手有些吃力的抬起来,轻柔的擦去小姑娘的眼泪,声音却并无温度,淡淡的:“别哭。他不会伤害我。”
萧问水才现,他的身上缠着各种诡异的符文制作的锁链,各种锁链甚至穿过了他的骨头。
“带着果饼出去玩吧。”那个人的声音轻盈如羽,毫无重量,却有种奇异的魔力,叫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打从心底里想要听从。
叫秀秀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不安,还是乖乖的点头,迟疑的走了出去。临走前也扭头,水汪汪的眼睛期期艾艾的看着萧问水。
她还小,不懂,若真是坏人,哪里能是她一个小小的精魅就能阻止得了的。
那清冽好听的声音的主人,淡淡的问他:“你来这里,是想要什么?”
虽然觉得很失礼,萧问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尤其是对方身上的残缺。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谁困住了你?”
那个人静静的看着他,碧色的眼睛那样神秘从容:“我就是这座城。困住我的人,就是想要困住你的人。不过,这不叫困住,应该说,他们复活了我。”
萧问水不解:“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的萧问水还没有后来的冰冷,也没有了最初的简单,眼神显得孤绝又寂寞。
青鸾看着他的目光,宁静隽永,慢慢的说:“只要有人走进这里,向我请求成为这座城的国王,属于这座城里的一切,都将由他支配。这座城里所有活在阳光下的生灵,都受他庇佑。生命重启,永生不死。国王至高无上,谁也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他张开白骨化的左手,上面出莹润的光泽,似乎被注入生命,一点点复生:“这座城里的货币就是活人的生命,国王征收的税务也是生命,这些生命会自动注入阵法之中,维持这座城的生机。这座城活着,我就活着。这座城死了,我也就死了。”
萧问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你不该告诉别人这些,他们会杀了你。”
那半边白骨的美人轻轻的笑了,那些残缺可怖,无损他丝毫从容沉静,反叫他的美越惊心动魄。
碧色的眼睛狭长潋滟,静静的看着萧问水,不慌不忙的说:“我告诉了你,你会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