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月的天,几乎都能热死人,可是余杭府城内,所有人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余杭府城城楼之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手持弓箭,或拉动床弩,一副蓄势待的景象。
府卫军不能有太多,但士族私兵却不少,这一下,几乎是全冒出来了,都聚集在城楼附近。
不是他们想开打,而是自卫,更是壮壮声势,让黄瑾有所忌惮不能开出过分的条件。
“国师来了!”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瞬间,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身后一匹单骑望去。
“当初我就说了,此子信不得啊,现在好了,若非尔等阻扰,怎有今天之果?”
“你要杀了他,那更解释不清了!”
“对对,城外雄兵二十万,可江北呢,五十万啊!这结果,咳,苦啊!”
“国师你可害得我们好苦啊,如果这事情无法解决,休怪我等将您推出去啊!”
“就是就是,若不是国师您非要让我们支持太后,能落到这般困境?国师,您可一定要如实说啊,千万别胡诌啊!”
随着董策距离城楼越来越近,身边的士族就越来越多,一个个跟在他的马屁股后,求他说实话!
“国师!”黄朗靖也骑着一匹马,从前方迎了过来,拱手道:“诸公的话,希望国师不要在意,朗靖愿陪国师一同去见陛下,求陛下开恩。”
“呵呵。”董策一笑,道:“诸公都乃性情直爽之人,如此可爱无暇,我何以忍心嫁祸诸公?”
什么意思?
不会是笑里藏刀吧?
董策这番话不说还好,现在让众士族听后,他们心里无不是担忧但了极点!
“如果让他去见陛下,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啊!国师这张嘴只要一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无法办成的事!”
“自相矛盾了不是,他要厉害,那就跟陛下解释清楚,帮我等洗刷冤屈后,他还能自保这才叫能耐,如果把我等给卖了,他得以脱身,那才要命!”
“不行,不能让国师这样去见陛下,我等也要前去求情啊,否则年幼的陛下真被这阴险的家伙给诓骗了!”
“对对,立即备马。”
三十几名士族很快就各自骑上骏马,慢悠悠,心凉凉的跟随董策往城外而去。
烈阳高照,知了搔耳。
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一个个帐篷内,忽然涌出了一大批精兵,他们整齐有序的冲出营寨,列队成阵,冷冷的注视着从余杭府城里出来的一队人马。
吴国公忽然冲出队伍,驾驭单骑来到上万将士列阵前,翻身下马,其矫健的身手与年迈的老态是截然相反,他嗓门依旧雄浑的吼道:“吴国公林丞,恭迎陛下。”
见吴国公一马当先,冲到阵前单膝下跪,再一看,对面列阵将士立即训练有素的左右散开,分出一条直营寨大门的通道,其余士族都坐不住了,纷纷跳下马背,跑到吴国公身后一排排的跪了下来。
“这骨头,够贱。”
董策的话,让身旁的黄朗靖冷汗直冒。
性命攸关啊,人家能不跪吗?
反倒是你,什么意思?似乎不打算跪了?
“国师我们也……”黄朗靖正准备好心提醒,却见董策摆摆手道:“不说这陛下是真是假,即便真的,那有老师跪弟子一说。”
“呃……”黄朗靖根本就没听说过黄瑾拜董策为师,可若不是,国师敢这样吗?
别说跪了,董策连马都不下,这吓得几位下跪的士族赶紧回头劝说,可结果却换来董策一句:“不了,这样比较好跑。”
什么?
士族们都傻眼了,纷纷愕然的扭头看着骑在马背上的董策,心里也有些后悔!
急什么啊!
如果不是陛下呢!
要让他们向黄弘毅下跪,俯称臣,那真是想想都恶心。
不等他们考虑好是否上马,前方营寨突然锣鼓震天,紧接着,左右两队将领簇拥着銮驾出现了。
面对声势浩大的銮驾,众人都是下意识的匍匐在地,不敢仰头正视。
“董策,你好大胆子!”
随着一声怒喝,一个身披官袍,头戴朝圣冠的青年骑马冲了出来,冷笑着注视董策又道:“在陛下銮驾面前,竟敢不跪!”
“董子权?”董策明显愣了愣,而后笑道:“吆,这还混到个四品大员,不错啊。”
“你……”董子权大怒,正准备怒骂呢,却听董策道:“好好在家当纨绔不好吗?非要来送死?”
“嗯?”这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
“我本念在大家堂兄弟一场的份上,不与你追究过往,真没想到你好死不死,自己往坑里跳了,你为何这般蠢?就不能学学你爹,本本分分做个商人即可,官场,不适合你。”
董策一番话,把董子权脸都说青了,他怒极反笑道:“哈哈哈,自知必死赚点口头便宜吗,本官许了,有什么想说的,尽快吧,不过,本官很想先提醒你一下,你认为殷老毒妇的五十万大军在江北日夜操练,就能把我们震慑住了?董策啊,弟弟啊,国师大人啊!你能不能用点脑子啊?是,江北大军是吓人,可仅仅如此而已,还不足以让本官畏惧,为什么?因为他们没船啊,从沪州一路到郢州,能征调的船几乎都让我们给征用了,他们如何渡江?即便现在有船让他们过来,你今日也必死无疑了,我可怜的弟弟吆!”
一番话,说得士族们都是脸色大变,他们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在江北大军的震慑下,这帮家伙居然还敢南下了。
“董府令这话,未免言辞过早吧。”突兀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众人便现一匹单骑从銮驾前奔来,行到董子权身边站定,马背上身穿赤红蟒袍之人看向对面的董策拱手道:“国师别来无恙啊。”
董策回礼道:“不敢劳贤王挂念,一切安好。”
“哎呀你瞧你这东奔西跑的,日夜操心国事,能好到哪?有些事情,还是放下吧,你手低又不是没能人,多给弟子一些信心,他们也好能早些出师,为国效力不是。你就少操心了,多做些有意义的,如这西湖龙井就很不错啊,不过,害得本王每天起来,左手拿盒金陵雨花,右手拿盒我姑苏碧螺,眼里还盯着茶几上的西湖龙井,挣扎啊,不知先该喝哪个好了,唉,苦恼!真是苦恼。”贤王如拉家常般,一番话听得众人是云里雾里的。
不明白,这贤王到底闹的哪一出?
以前的您,不是一直推崇太后吗,现在好了,陛下以来瞬间投了,这墙头草简直是当到了精髓。
还有,您投了就投了吧,现在什么意思?似乎不像是来劝国师投诚的啊,反而就是来拉家常,像见见老友,聊聊天这般简单。
“这就头疼了?本来,我还想再送些铁观音和黄山毛尖到您府上,这两种,都是我师叔6羽所推崇的十大极品好茶之一,不过三种就让贤王苦恼了,再加两种,岂不是罪上加罪,不可不可!”
贤王一听顿时就沉下脸,喝道:“董策你敢!”
“贤王何须与他废话,抓了逼供就是。”董子权说完立即挥手道:“给我拿下!”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冷冷一声喝斥,却不是出至贤王之口,而是终于走到近前的銮驾之旁。
董子权一愣,回头望去,只见銮驾旁边站着一位老者,他根本不识得此人,但能伺候在銮驾旁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了!
可这只是外人以为罢了,他可是很清楚,不论这老者,还是里面的陛下,都他娘是假的,居然敢喝斥他!如果不是要把戏给唱好了,董子权早他娘让人把这老家伙弄死了!
“丁常侍!”
可是与董子权想法不同的是,以吴国公为的一众士族在看到老者后都是惊喜交加。
“啥?”董子权有些懵。
可士族们比他更懵!
因为丁常侍疾行两步,让銮驾停下后,竟朝着董策作揖道:“辛苦国师了!”
“你们能成功,我很欣慰。”董策一副高高在上口味说着。
“此番军演,国师觉得如何?”丁老笑道。
“一般般吧。”董策说完,突然听到身旁的黄朗靖悄声道:“国师您到底干了什么啊?”
“干什么?”董策自己反而是愣了愣,可是没等他开口,銮驾珠帘掀起,身穿龙袍的黄瑾走了出来,一甩大袖道:“这是朕的意思,朕几年前下江南时,现江南将士多有怠慢,缺乏训练,故而,寻个时间,亲自下江南指导将士训练,但简简单单的操练不足以体现兵强马壮,朕苦思不得要领才请教国师,这才有了此番浩荡军演,此乃是震国威之事,并非是要开战,况且,都是我大宁疆土,炎黄子孙,大家情同手足怎会互相残杀,诸位可别当真了!”
除了寥寥几个外,几乎所有人都傻了!
“你!”几声怒喝,两边将领立即冲出几个,可没等他们靠近,随着丁老一挥手,瞬间就冲出一队侍卫将这些将领全部拿下!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他们不仅怠慢军事,至上万兵士体弱内虚,这才跑了多远,居然累如死狗,有辱国体,不仅如此,经姑苏督察院调查,现他们还贪赃枉法,私吞军饷,朕留着现在拿下也是为了警告尔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