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货郎眼眶泛红,屠诗赶紧转移话题:“你可有报官?”
包季晚守法良民一个,遭此大难,第一时间去衙门报案,师爷满口说“稍安勿躁”、“静候佳音”,给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软钉子。说来也叫人好生无奈,歹徒因为官差办案而不敢杀人,官差又因为命案更要紧所以对此案不上心。犯案的是两个强人,抢钱又不杀人,还躲躲闪闪地遮脸……与癞痢丑汉当街杀人案没有任何关联,捕快们才懒得理会。被抢又怎么了?莫说有强人,就是没有强人,在忆北城变得身无分文的人也是多不胜数,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听得此话,屠诗唯有扼腕叹息。现实里不也是吗,丢了财物要金额满800元才立案,要是小偷专偷800元以下,ok,被偷的人自认倒霉吧,警力是很宝贵的,可不能耗费在这上面。这个世道啊,守法者没有好处,违法者又不被追究,直叫人心灰意懒。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怨就怨中国人口太多、素质良莠不齐,谁来管都一个鸟样。
包季晚继续叙说。他钱财尽失,被客栈赶了出来,只得流浪街头,又不愿行乞,活活饿了两天,比当初被兄嫂赶出家里还要凄惨。
屠诗又问:“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明明告诉过你地址的。”
“我怕歹徒还盯着我,所以不仅没有找你,也没有找我的几个朋友……”包季晚握住屠诗的手,忍不住滴下眼泪:“歹人凶残狂妄,我不想连累到你们……”
落难后还不忘为人着想,这家伙虽只是升斗小民,却有大丈夫情怀,实在难得。屠诗深为感动,道:“不怕,这个忙我帮定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寸步不离我。今晚你就睡在我房间吧,我是冒险者,要下线的,床空着也是浪费。两位师傅——我今晚让朋友睡这里——不说话就当你们答应了——哦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见包季晚泪眼汪汪,要说些感激的话,屠诗连忙转移话题,他可不想看着男人流马尿。包季晚沉声道:“我现下也没了主意。要继续做生意的话,可以去金家商会置办采买;要取钱的话,可以找我几个老朋友。但我就怕一离开忆北城,便被人劫杀野外,尸首无人问津,孤儿寡母要怎么过活?”说着又要掉泪,看来真是被打击得狠了。
“我不是说了吗?”
屠诗重重一拍他肩膀,大笑道:
“这个忙,我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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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去金家商会。
金家商会,顾名思义是由一个金氏家族经营,据说已有数百载历史,传承了七八代,历经两三个王朝,是商界的万年常青树。商人致富靠的是货物周转,这金家商会富可敌国,靠的是为商界树立规则与风气,能不偏不倚裁决商业纠纷,又能联系各大商家调定物价,内能负责为皇室采选御用贡品,外可与番邦异国交易往来,真真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金家商会生意做遍五湖四海,在忆北城开的商号名叫“络绎楼”,这名字两重寓意,一重是来此的客户络绎不绝,一重是商路交通如经纬络绎、织遍寰宇,两个寓意都有愿生意兴隆的意思,偏又文雅,不似别的商号带“瑞”、“福”、“祥”等吉利字,显得十分别致。络绎楼不高,也就三层,第一层是库房兼小型市场,第二层为普通商人准备,第三层则专门招待贵客。包季晚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走上络绎楼第三层。
金家商会是家族生意,金家枝繁叶茂,子弟多如天星,从小就耳濡目染,一旦成年就被外放、担任各地商号的掌柜。也正因此,才显得忆北城络绎楼的掌柜与众不同——他姓童。外姓人居然能得到金家的认可,其经营能力定是非同凡响。
古来走江湖的人都要知道江湖规矩:强龙不压地头蛇,去外地就要拜码头烧香,否则别说生意做不做得成,就是命也能给你折腾下半条。若说杜氏酒肆里的杜掌柜是武林人士要拜的地头蛇,那么络绎楼童大掌柜就是商人们要拜的地头蛇。童掌柜今日可巧在楼里,包季晚上二楼拜见,屠诗也有幸一睹其面容,真是闻名胜于见面:这童掌柜年纪轻轻,肩宽膀大,圆脸方头,嗓门奇大,说话带浓重的北方口音,完全是个东北小伙子,若不是唇上两撇薄得能切葱、想来刚蓄不久的小胡须,就没一处地方像个商人。
还没等包季晚诉苦,童掌柜捻着小胡子(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证明它们存在):“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么着,你跟下面管事的说一声,领一匹马,整一车子货,帐且记着,一年后再还。至于你那几位朋友,你有无取钱的信物?我差银(人)拿信物过去,替你拿钱回来,自然不会牵连他们。”果然是个处事周到的人。
包季晚先是一喜,然后一惊:“掌柜,我那钱是救命钱,恐怕抵不了马与货……”
童掌柜摆手:“嘎哈(干啥)啊这是?说了暂且记账,别在这儿扯扯逼逼。你的钱揍(就)是你的钱,络绎楼不会要。”
一旁屠诗瞧得好笑。商人就是商人,怕吃亏,双方连经济援助时也要死抠字眼。
钱很快就拿到手。送包季晚下楼时,童掌柜又道:“上次和你说保险的事,还记得吧?揍你一个没同意。你若也参保,眼下货物损失揍能从险金里扣出,减少损失。之前嚼(觉)着不值,现在闹心了吧?”
什么,《乾坤》里也有保险业?业务员真是无所不在啊!
“唉,是包某想得差了。”包季晚叹道。东西都被抢了,再想也只是徒令自己多添悔恨。他不欲多言:“下次再参保吧。告辞。”
屠诗扭头一看,站在楼梯上的童掌柜视线正好与之相交,只见此人目光沉稳得远超出其实际年纪,竟与那四十多岁的杜掌柜相仿佛,心下也是微微一惊,知道此人确实有资格当忆北城地头蛇。
童掌柜一诺千金,给了匹还算年轻力壮的公马,以及一辆板车。两人再到另一处手工作坊取货,屠诗看得清清楚楚,包季晚只是拿出盖有童掌柜私章的一张白纸,作坊就任他随意拿走商品,可见络绎楼在商业背书上颇有信用。
陪着包季晚回家后,屠诗又双手笼在嘴边大喊:“两位师傅——麻烦照顾一下我朋友——还有外面的马——”
没有回应,房门紧闭。
包季晚紧张地问:“两位大师是不是不欢迎我?”
屠诗笑道:“没事,他们人都挺好,只是有点自闭症,你不要乱走动就是了。好了,我去去就回来。”他挺相信两位老师的,毕竟一个蓬莱传人,一个是百家门掌门哎,保护一个普通人岂不是轻松自在?
“去哪儿?”包季晚已是惊弓之鸟,牢牢抓住屠诗这根救命稻草。
“去找另一条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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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酒肆是个神秘的地方,坐落在红豆市里最没有人气的位置,但永远有客人上门。它外表是正当经营,实则招待各种江湖人物。人说“侠以武犯禁”,那么这间酒肆某种意义上就可说是犯禁者的聚集地了——这就是屠诗来此的理由。
屠诗曾经丢过几辆自行车,没一辆能找得回来,其中一辆他曾经在光华北路见过,当时被一个小个子骑着,他上前一问,人家说在车店买的。自行车多便宜啊,两百块一辆,要是不见了,派出所管都懒得管。这些车被偷走后迅速在车店销赃,稍微翻新一下,又能两百块一辆卖出去。然而他偶然看到新闻:有些外国友人骑自行车环游世界,在中国城市被偷车后向警方求助,警方立即做出部署、一举出击,迅速找到自行车。这新闻说明什么呢?说明除了警察刑侦能力过硬之外,更说明当地的地头蛇识时务、懂得立即放弃烫手山芋。
当然屠诗还就此懂得一个道理:人做不到某件事情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敲门,对了暗号,屠诗径直入内。就算是在白天,酒肆也不洞开门窗,一些阴暗角落点了蜡烛。小二打着呵欠,面色不善地道:“掌柜不在,要喝什么?”
“随便来点。”屠诗找了个位子坐下,问:“最近有人急着要钱吗?”
“这话问得,谁不急着要钱?”
“我的意思是,急得连平民百姓的钱都抢。”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二把酒斟上一杯:“抢到你头上来了?”
“抢了我一个朋友。”
小二思索一阵,道:“既然你是苦主的朋友,告诉你也不算坏了规矩。最近北边打仗,你知道吧?有点不太平,所以北边一个帮派过来开码头了。这群人挺安分,但也缺钱,可能里面出了一两个败类吧。”
“这帮派叫什么名字?”
“北虎帮,帮主来头大得不得了,是‘九把刀’排行第五的‘五步刀’王义智。”
五步刀?我还五步蛇咧!
屠诗还要再问些问题,忽然有人敲门,小二皱眉过去开门:“怎么白天这么多人。”门一开,走进来五个人,其中三个分别是轩辕龙神、轩辕月魔、轩辕人皇,与他们并肩的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帅哥,屠诗在论坛上见过这人照片,知道是离开新手村的第一人——轩辕若风。他们簇拥着一人,应该就是他们多次提到的“老板”了。屠诗来了兴趣,仔细一看,那人非常非常非常眼熟,头顶上很高调地现出名字:
轩辕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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