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道:“哦,是今天庄子里送了一只鹿,老夫人便命我们大伙房的做了小天酥(鹿鸡同炒),给各个主子送去添做中膳。”
“哦~”青芽听罢,哼了一声,“那为什么不先来给我们小姐送,我们小姐身子不好,吃凉的出了问题你们担待的起吗?”
陈婆子不慌不忙说道:“表小姐的小天酥在我这里,这不是给送来了吗。老夫人吩咐过,表小姐的身子最重要,都要奴婢亲自来送呢。”
这种事遇多了,自然不会在弄出漏洞找骂。
青芽接过食盒,“这话还中听。”
说罢傲娇地一拧身子,走进了院子。
陈婆子松了口气,对着青芽的背影呸了一声,嘴里骂骂咧咧地折回身走,“可算没出什么岔子,不然又要招一肚子闲气。你也是,这也能走错了路。”
“初来乍到,我又不识字,方向也不好,就走错了。多谢嫂子救我了,晚上我给嫂子打酒吃,太白居的白酒可使得?”
陈婆子一听眼睛都亮了,“使不得,太白居的酒多贵呢。”
“不贵,我家男人是给太白居送瓜果蔬菜的,跟那边掌柜颇有交情,二两酒而已。”姜桂花笑容温温柔柔,让人心里暖和和的。
想着太白居的美酒,陈婆子砸吧砸吧嘴,“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姐姐千万别跟我客气,以后劳烦你的事多着呢。”
“好说,好说。”
陈婆子的姐姐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她嫁人了没多久男人死了没有营生度日。老夫人怜她境况,便给了她掌管伙房的差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陈婆子也跟着姐姐进了油水最多的大伙房。大伙房里除了油水,还有赚头。平日子下人们嘴馋要吃点子什么,要自掏腰包给伙房才能加菜。
身为伙房管事的妹妹,她自然也是众人讨好的对象,一点子酒算不得什么,她欣然接受这种讨好。
姜桂花哄得陈婆子眉开眼笑,忽而回头望了望那置身于梅林之际的院子,眼神倏然露出一丝狠意,倏尔又消失不见。
东院的半夏居东墙前有一片花圃,代淳桦正弯这腰给一株牡丹花换土,身旁只有丫鬟丁香在一边帮忙拾捯。
一瘦弱的小丫鬟立在她二人身后,垂着头弱弱地说道:“表小姐就是让奴婢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因为青芽姐姐看到银朱小姐哭着从夫人房里跑出来了。她就是问问,没别的事。”
代淳桦手上动作不停,“哦,只是这个?”
“嗯嗯,就是这点事儿。”小茶捏着自己的手指,不安道:“不知奴婢该怎么给小姐回话才好。”
小茶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她的性子本就老实,头一回做卧底,当真愁的她寝食难安,人都瘦了几圈。
况且,表小姐待她很大方,做这种事实在愧疚。
丁香看着小茶摇摇头,这丫头太实在不适合这活。可谁让其他的丫鬟入不了那位祖宗的眼睛呢。
当初派去伺候的丫鬟有八个,左梅笙挑剔来挑剔去,最后只留了两个。其中便有各方面平平的小茶,另外一个孩子更木纳的可以,一说话就脸红,更做不得这个。
小茶是刚买来的一年丫鬟,原是充数的,谁想却被左梅笙留下了。
代淳桦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小丫鬟,道:“主子吩咐你做什么就去做吧,以后不必来报这种小事。”
小茶愣了下,随之大喜道:“奴婢知道了。”
“嗯,你去吧,好好伺候小姐。”
小茶领命后脚步轻快地走了,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做卧底真开心呐。
“老夫人,您这是要弃了小茶这颗棋子吗?”丁香不解。
表小姐脾气古怪,被她赶走的人不要太多,她的身边想安插人手还是挺难的。
代淳桦搅了手巾擦了擦手,道:“这小丫鬟脸上歇着‘不想干’三个字,就别为难她了,小门小户的孩子没见过市面,做不了这个不做。反正降梅轩其他的下人,不都是你的人吗,知道她的行踪便可。”
“这倒好办了,表小姐的贴身之事还都是青芽在办,就算小茶也不大能近身。”
默了片刻,代淳桦道:“她吃了许多天的药了,可有好转。”
丁香道:“问了,说是没有好转,白棋正在改药方,再下药。”
“嗯。”
今天老夫人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呢,也是,到底是亲外孙女,再能作也作不掉血缘。
“丁香,你说她是不是比以前乖多了?”
丁香怔了怔,如实回答:“是安静多了,可能是因为病了的缘故吧。表小姐也怪可怜的,无父无母,自己得了怪病,亲事也没了,连遭多番变故,自然也该……”
她将‘懂事’咽下去,“自然是该变了一些。”
看来老夫人还是在意这个外孙女的,她说话该斟酌一些。有些话人自家人说得,她说不得。
代淳桦幽幽叹了一口气,“变了好,病好了就更好了。”
不知怎么,代淳桦还是想到白棋说的‘中邪’之上。
一旦思绪在某个地方有了记忆点,便再也忘不掉,而且印象越来越深。
看着主子怔愣的样子,像是在纠结某事,丁香道:“老夫人,大少爷被大老爷的人送回来了,说是要他闭门思过,不准出门。”
“那孩子真是让人操心……”提到白百宏,比提到左梅笙还要让她闹心。
左梅笙以后是要嫁人的,最多不过忍耐她几年。可百宏是白家唯一的男丁,这要是教不好,白家以后前途堪忧,那对白家是顶天的大事。
虽然白子炎缄口不提,但代淳桦在山庄是有自己人的,自然知道其中内情。一个敢和父亲动手的儿子,传出去白家都不要做人了,他也没资格继承白家。
愁啊愁,怎么风光了百年的白家会过得这种尴尬的境地呢。
“老夫人!”
一个圆脸的小丫鬟捧着一朵蓝色的花跑过来,“您看看奴婢找到什么了!”
丁香笑道:“小喜,小心点,仔细摔了。”
“没事。”
代淳桦看着活泼伶俐又水灵的小丫鬟心里喜欢的紧,心想要是自己的外孙女也这样就好了。
“你这猴儿又跑哪里野去了,弄的一身泥!”
走近看到她手上的山茶花,笑了,“你这丫头惯会讨人欢心,这株蓝鹊草极为难得的,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在小回山啊,我正好碰上大少爷身边的小丁,他帮我去挖的。”
白百宏身边的小厮,代淳桦还是有点印象的,那孩子看起来很腼腆,跟着白百宏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好了,既然好不容易得的,去栽上吧。”
“太好了,谢谢老夫人,小喜的花在这也有一席之地了。”
看着风风火火的小丫头,代淳桦占时忘却了糟心的事。
降梅轩这边,原云柯顺利地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青芽在一边噗嗤一笑,“我就说你们那个大少爷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吧,看看这都什么事儿啊,真够丢人的。”
这回小茶没有急着维护,“大少爷中午就要回来了,说是要他在家闭门思过,这些日子不许去山庄子。”
对于白百宏这人,原云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剧情里也只是寥寥几笔。他不是白家的关键,甚至白子炎都不是。
关键是白府的秘密,一个可以让新帝将白家斩草除根的秘密。
要避免这一切,便要在那些人动手之前先知道这个秘密,然后加以部署,或是……提前下手干掉那些人。
原云柯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杀意,她不觉得有什么异想天开,以白家现在的能力定然可以做到。
关键是……
妈的,她的智商真是硬伤,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章法,下次一定要加一些智力。
小茶在幽暗的灯光中看不到原云柯的表情,她试探地道:“小姐?”
原云柯回神,“还有一件事,我白天出的门,你去给我买一些话本和贺州小姑年喜欢的书籍。你青芽姐姐自会给你钱的。”
嗯,要是有春宫图就更好。
“好的,小姐,这个奴婢在行。”
青芽白了她一眼,“行了下去吧,小姐要休息了。”
小茶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等小茶走后,青芽凑到身边,道:“小姐咱们带来了好些书,我都好好收着呢,为什么要让小茶去买?”
原云柯摸摸她的头顶,笑的一脸慈祥,“咱们带来的书都是医书,打发时间还要看些好玩的。”
她当然不是对古代言情小说感兴趣,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以后和那些女孩子打交道能有话可说。
暮雪阁里,四姑娘白银朱正伏案大哭,似乎要哭尽心中的委屈,一边的丫鬟们劝解不得,正在发愁,见白水苏进了门,像见了救星似的迎上去。
白银朱的大丫鬟麦冬心急道:“二姑娘您可回来了,快劝劝我们小姐吧,都哭了许久了,我们越劝越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且下去,我去跟她说。”白水苏柔柔道。
“是。”
丫鬟们应声退出屋子,屋里顿时空荡荡的,显得白银朱的哭声更加突兀。
“行啦。”白水苏走到案前坐在她身边,“母亲跟我说了,方才是她急了,原是她的不是,你就别跟她置气了。”
白银朱忿忿转过头,接着掩面啜泣。
“银珠,别哭了。”
淡淡的语气中没有安慰的意思,更像是命令。
白银朱心中更加委屈的同时觉得事情不妙,二姐不是个平白给谁脸色的人。
心中的疑问盖过面子问题,她慢慢转过头,抽泣道:“你做什么,我平白挨了一记打,还不许我哭吗。”
白水苏伸手揉揉妹妹的脑袋,“我现在想明白了,娘的事咱们不应该左右。当初的痛苦是她独自一人承受,旁人都不能感同身受。”
白银朱擦擦眼泪,道:“可是家和万事兴,她总这么记恨大哥,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啊,你不知道外人怎么说她的,每每听到我心里难受极了,又没有理由辩驳。”
“外人不了解内情,咱们了解内情就该站在母亲这边,旁的皆不用管。”白水苏道。
“可是……”
“好了。”白水苏打断她的话,不知从哪里拿来几本账本,“今天你要算完这些,明个儿我来检查你功课。”
白银朱望着那些账本,登时啥伤心事都忘了,她只觉得两眼昏花,命不久矣。
夜色降临,府内灯笼都点起来了。
白水苏从暮雪阁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了,她和小妹是一起住在暮雪阁的,只不过今天她要陪母亲吃晚膳。
走着走着,她的丫鬟沉香突然道:“二小姐,走错了。”
方才见二小姐一直紧锁眉头沉思,不敢打扰,见她越走越偏,这才出声提醒。
白水苏猛然停住脚步,忽闻梅香阵阵,确实走反了,而且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降梅轩的地界。
她这是走了多久啊,脚好像都有点疼了。
“呀,好香啊,哪里传来的香气。”沉香道。
白水苏闻着夹杂着梅香的肉香,不觉深感饥肠辘辘,听沉香道:“是降梅轩。”
“走,去看看。”
沉香怔了片刻才跟上主子的脚步,没多久便立在了降梅轩的门口。
隐约瞧见,降梅轩的院子中有不少人,三个丫鬟两个仆妇,还有那最扎眼的女孩儿,正挽着袖子,在铁炉子上摆弄什么。
伴着小丫头们的嬉戏声,一个怪怪的声音正说:“鹿肉串儿~~新鲜的鹿肉串儿~~,不好吃不要钱……”
沉香怪道:“这是什么话。”她伸着脖子看了看,“天呐,是表小姐,她果然黑天就可以出来了。”
提着灯笼的小丫鬟撇撇嘴,不屑道:“谁知道又在做什么怪……”
小丫鬟伸了伸舌头,垂下头去。
沉香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小姐,您要进去吗?”
白水苏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信步走了进去,越走越近,香味儿越发强烈。
小茶最先瞧见白水苏,慌忙冲众人道:“表小姐,二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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