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好,肚子总隐隐有些痛。”
若爱听了无心喝甜汤:“我托老爹送给姨娘的蜜桔姨娘可有吃?”
蝶舞眉开眼笑道:“当然有吃,还一个劲地说小姐有什么好东西老记着她呢。”
若谖微微一笑:“我明儿一早去看姨娘。”
待蝶舞走了,若谖命绿玉去叫桃儿来。
琥珀劝道:“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深更半夜的就别传唤人了,就是断案的官老爷这会子也不会审案。
再说了,温姨娘刚流了产,身子虚弱,跟前得要人服侍,她通共就一个丫鬟,你把桃儿叫来,谁服侍她?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呢?”
若谖听她说的有理,复又躺下睡觉。
夜已深,许夫人还坐在灯下做针线活,她看着手里精致的绣花鞋,想起若谖刚生下时穿的鞋只有一寸多一点,现在穿的鞋却和她的小不了多少,只觉光阴匆匆。
门帘被人挑开,红梅走了进来,今儿老爷不在,夫人又有重要的事,所以她没家去。
许夫人抬头,略有些紧张地问:“她喝了没有?”
红梅沮丧地摇了摇头:“厨房送饭的宋妈妈说,她就站在小姐的房门口,里面的一切她看的一清二楚,小姐有饭后喝汤的习惯,琥珀盛了碗阿胶红枣鸡汤,小姐都接手上准备吃了,却被蝶舞给破坏了。”
许夫人心中一惊,僵直了身子问:“你是说——我们下毒,被蝶舞识破了?”
红梅笑着道:“那倒没有,只是蝶舞不早不晚的也送汤过来,而且还是小姐爱喝的甜汤,小姐自然不喝我们熬的鸡汤了,去喝蝶舞送的甜汤。”
许夫人闻言,狠狠松了口气,只几瞬的功夫,已是汗湿里衣,很是不甘心道:“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功亏于溃。”
红梅道:“不妨事的,徐掌柜说那种西城毒药若十日之内连服三次,会出现瘚脱而暴亡,但只要服用过,哪怕剂量不足,也会出现喘证,不出一个月一样不治身亡,所以夫人不必过分担忧。”
许夫人仍是愁眉不展:“别说一个月,哪怕半个月谖儿都能查出真相来,到那时我就在劫难逃了。”
红梅将牙一咬,眼冒凶光道:“不如,杀人灭口!让小姐断了头绪,然后暂且放过燕姨娘,等小姐死了咱们再对付她,这样一来,小姐本就因中毒身子弱,精神差,且她之所以会查,是因为担心燕姨娘被人暗算,现既无人暗算于她,小姐肯定会丢开手的,如此,夫人不就安全了吗。”
许夫人听了不住点头,心里却另有打算。
第二日早上起来洗漱梳妆过,若谖来到了荣禧堂给老夫人请安,顺便等着吃早膳。
除了许夫人,方永华的五位妾室除了温姨娘全都在,今儿是分派中秋节日物资的日子。
燕倚梦见了若谖,冲着她微微一笑。
若谖问候完满屋子的人才问燕倚梦:“听蝶舞姐姐说,姨娘身子不好,可有请太医来瞧瞧?”
燕倚梦看了老夫人一眼,笑着道:“蝶舞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哪里不舒服了?”
若谖明白她是怕老夫人说她装娇,因此也就不往下说了。
老夫人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若谖,困惑道:“谖儿的头伤不是好了吗?怎么气色这么差?脸色比纸还要白?”
许夫人道:“可能是之前流多了血的缘故,”说到这里,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若谖嗔道:“而且,这孩子不好好吃饭,我昨儿特意熬的阿胶红枣鸡汤她连一口汤都没喝,这般不思饮食,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老夫人也板着脸数落若谖:“这就是你不乖了,连你娘亲的心意都辜负,也是不孝!”
若谖站起来听训。
珍珠在外禀道:“厨房送早膳来了。”
那些姨娘们准备告辞,老夫人道:“我今儿特意叫厨房多备了些饭菜,咱们娘们儿几个提前吃顿团圆饭。”
众姨娘听了方才又坐下。
翠玉带着几个仆妇很快安置好了两张桌子,若谖随着老夫人和许夫人坐在上桌,燕倚梦并其她三位姨娘坐在下首桌上。
一群丫鬟鱼贯而入,不一会子两张桌子上就摆满了菜肴。
若谖看了一眼极为扫兴道:“怎么没有大螃蟹呀!”
许夫人忙将一碟包子推到她跟前:“有蟹黄包子是一样的。”
若谖道:“才不一样。”
燕倚梦扭头笑着对她道:“我那里有海碗大小的螃蟹,中午的时候你来,我做给你吃。”
若谖刚准备应声好,老夫人把脸一沉:“螃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多了反而伤身体!”
众人见了,没有人再敢开口说话,都埋头吃饭。
正在这时,桃儿慌慌张张地跑来。
老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何事慌张?”
桃儿一脸惊恐答道:“温姨娘死了!”
若谖惊得瞪圆了眼睛。
背后咣当一声,是碗盏摔在地上的碎裂声,若谖扭头,看见曾姨娘惶恐雪白的面容。
她见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讪笑着解释:“被温姨娘的死讯吓到了。”
若谖不作他想,拔脚往缀锦楼跑去,老夫人急的跳脚,在后喊道:“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现在是早上阳气不足,等正午了再去不迟。”若谖只是不依。
恰好方永华下朝回来,许夫人把温姨娘的死训告诉了他。
方永华皱眉嫌弃道:“她可真会挑时辰,早不死晚不死,偏快过节了,她就死了,不是添乱吗?”
许夫人擦着眼泪道:“人都死了,你还埋怨她作甚,不管怎样,到底是枕边人,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夫妻两个来到缀锦楼,若谖正守在温若兰的尸体旁,看看父亲,又看看床上安详如熟睡的女子,心里感慨不已。
床榻之上的女子年龄不足三十,应是怒放的花朵,可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长期抑郁不欢,已经看不到昔日的风采了。
倒是爹爹还是风华正茂,年岁长了更显沉稳,他处在男子最好的阶段,温姨娘却如昨日黄花般衰败。
若谖抬眸,看见父亲蹙眉之间对温若兰浓浓的厌恶,心中一冷,移开目光。
流光把人抛,温若兰也曾经那么好看过,如今却是半分颜色也不剩了。
……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生活就像一群波霸在跑马拉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若兰刚死,桃儿也不见了人影。
最先发现桃儿失踪的人是若谖,许夫人走后,她想找桃儿问话,可找来找去不见人影。
琥珀疑惑地问:“这个桃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她主子死了,她却躲起来,回头定会挨周大娘一顿板子。”
若谖嗤笑:“她若能领到那顿板子那还是有福的。”
琥珀听了莫名其妙。
主仆二人来到竹猗轩,燕倚梦早已蒸好了大闸蟹,单等着若谖,见她来了,笑着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道:“再不来,我就要叫蝶舞找你去。”
若谖蓦然站住,眼睛盯着院子里的那株夹竹桃看。
那株夹竹桃长势喜人,花红叶绿,如画龙点晴般为这一院千竿竹的翠绿增添了不少妩媚。
燕倚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问道:“谖儿也喜欢来竹桃?听说能插枝长出新树,明年春天我试试,若果能成功,就送谖儿一棵。”
若谖沉声问:“这株夹竹桃是何人送给姨娘的?”
燕倚梦这时才察觉到她面容严肃,答道:“是赵姨娘。”
若谖追问:“赵姨娘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就是你受伤的那天下午。”燕倚梦看看夹竹桃,又看看若谖,“这株夹竹桃有向题?”
若谖道:“夹竹桃的花香有毒,特别是孕妇长期闻,会引起流产。”
燕倚梦和蝶舞登时变了脸色。
蝶舞走过去单手把那株夹竹桃连根拔起,轻松自如地折成几折,怒道:“这个赵姨娘用心可真险恶!”
燕倚梦道:“无凭无据的别多言,若人家一口咬定根本就不知道夹竹桃会对孕妇不利,我们这样嚷嚷,倒显得揪住人家小辫不放似的,把这株树丢了就好。”
蝶舞应喏,提着碗口粗的夹竹桃出了院门。
燕倚梦安置若谖坐下,亲自去厨房端了螃蟹来,若谖一看,直流口水。
清蒸的,香辣的,红烧的……
她连话都不说了,抓了一个香辣的迫不及待吮吸着上面的汁水,鲜香辛辣,妙不可言。
琥珀侍立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若谖道:“快拿两个去吃吧,我真担心你的口水把房子都淹了。”
琥珀听了,拿了两个香辣的,欢天喜地坐在一边吃起来。
燕倚梦笑着拿了个清蒸的,剥了壳放在她的小碟子里:“蘸着酱吃试试。”
若谖接了过来试了试,果然美味,赞道:“姨娘的厨艺真是了得。”
燕倚梦笑着问:“要不要跟我学学,以后做给你的心上人吃?”
若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子辰俊朗的容颜,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学,我要等着爱我的人为我洗手做羹汤。”
在爱情里,付出真心的那一方比较容易受伤吧。
燕倚梦凝视了她良久:“你真是个古怪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桃儿被人找到了,是在府里的荷花池里。
绿玉跟若谖人卦这一消息的时候,她显得一点都不意外。
琥珀小声道:“许多人都说桃儿是个忠仆,殉主去了。”
若谖嗤笑,就凭她出卖主子就不可能殉主。
绿玉听到琥珀的话,一脸神秘道:“秋菊不是殉主,是被水鬼拉了做替身。”
那天本就是个阴天,房间里不是那么亮堂,偏绿玉的神态、语气又紧张兮兮的,更显阴森气氛。
琥珀有些害怕的向若谖靠了靠。
若谖轻“哦?”了一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绿玉道:“荷花池以前就淹死过人,桃儿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她不可能去荷花池,却死在了荷花池里,太蹊跷,故此乱猜。”
若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道:“就连你都觉得蹊跷,我可是更要好好调查一番。”
琥珀问:“小姐,你真要调查呀。”
若谖有气少力地应了一声。
琥珀担忧道:“小姐,你看你近日气色一天差似一天,全都是受伤后劳心劳力没好好休息的缘故,还不趁机好生养着,管那些闲事作甚?”
若谖不满地横了她一眼:“人命关天,怎是闲事?”
琥珀不死心劝道:“小姐你还是顾着自己千金之体吧,凡事有夫人呢。”
若谖苦笑了笑道:“就我娘那绵软的性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查出个什么真相。”
琥珀撅嘴道:“真相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就好比绣花枕头里面包着烂絮,不拆开也还将就用的下去,拆开了只想丢弃,况一且查出真相又有多少人牵连进去。”
若谖道:“我岂不知得松手时就松手的理儿,只是这真相关乎着燕姨娘,我不得不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暗算燕姨娘。”
琥珀闻言不再劝阻,只得跟着她出了荣禧堂。
两人来到荷花池边,若谖围着岸边边走边观察,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那里半青半黄的草凌乱中又有序的伏在地上,应是有重物从上面拖过,拖痕一直延续到岸边,说明重物最后被扔进了水里。
她蹲在有拖痕的岸边看,岸壁上没有任何抓痕,假设那个重物是桃儿,她那时不是昏迷就是已经死了,所以被丢进水里也没挣扎。
桃儿是他杀。
慕后凶手就是指使桃儿栽赃给温若兰之人。
只是奇怪,不过是栽赃陷害,多给些桃儿银子,叫她一肩扛下来就好,用得着杀人灭口吗?
难道,桃儿知道凶手的太多秘密?
若谖站起来顺着拖痕的另一方走去,源头在芙蓉林里。
就是说有人约桃儿到芙蓉林见面,再伺机杀了她,扔到荷花池里灭迹,造成她是落水身亡的假相。
若谖正欲离开,眼角余光扫到草丛里有个暗黄的东西,她走过去捡了起来,是一枚铜制的小小的腰牌,上面写着一个墨字。
若谖将腰牌放进荷包里,对琥珀道:“我在这里做了什么,捡到什么,切记,不可对任向人透露一个字,有人问起,就说我身子不适,到荷花池的水榭坐一坐,舒缓一下。”
琥珀扶着她往水榭走去,嘴里应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