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半认识？”我一楞，说道：“我可不认识本事那么大的人。”

“黄泉捞尸人。”老石说道：“你认得吗？”

“什么？黄泉捞尸人？”这一次我是真的惊讶了，我万万没有料到，老石的师傅，会是黄泉捞尸人：“你师傅是……黄泉捞尸人？”

“是。”老石点点头：“我很少说谎，不会骗你。”

我相信老石不会说谎，他没必要骗我。只不过这个结果让我太震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老石，你拜师学艺，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看着老石，突然有些怀疑，又很迷惑，老石是黄泉捞尸人的徒弟，那么，他应该跟着黄泉捞尸人一起，在人间路做事。

但老石肯定在这个小村隐居多年了，对于外界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没有关注过。

这就让我非常的不解。

“我拜师学艺，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老石说道：“我的事啊，是波折重重啊。”

老石只是一个河滩普通农民的儿子，年幼的时候，只是在家里帮着干一些农活，等稍稍大了一些之后，他爹跟着别人四处奔走，做一点小生意，家里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一些。

老石的爹和老石一样，是个敦厚人，很厚道。有一次，他途径河滩的时候，捡了一只小瓶，那个小瓶非常精美，里面装的是几颗和血一样红的小药丸。

老石的爹觉得，这是谁无意中丢在河滩这里的，因为是个药瓶，所以，失主可能需要里面的药。老石的爹找不到失主，就在原地等。

他也确实是个实心眼，一连等了三天，竟然都不走。到了第四天，失主终于来了，可能也是跑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老石的爹还死守在这儿。失主给他钱，他不收，后来，失主就问了问他的姓名和住处。

老石的爹回家之后，没把这个当成事儿，但是过了有几天，失主竟然真的上门来了。

“那个失主……”

“没错。”老石说道：“就是黄泉捞尸人了。”

老石当时只有十来岁，长的瘦小，身体也不是很好。黄泉捞尸人找上门之后，专程表示感谢，等见到老石，黄泉捞尸人就对老石的爹说，这个孩子跟他有些缘分，如果不嫌弃，可以教他一点本事。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本事，但是可以在乱世之中保命存活。

就这样，老石跟着黄泉捞尸人走了。

黄泉捞尸人把老石带到了一个叫小林庄的地方，那原本是个村子，后来遭了水，村民逃荒之后，基本都没有回来，村子已经荒芜了很多年。在这里，黄泉捞尸人开始教老石练气。

练气入门的归程，大概就是那一套，也是换血，拿药水泡澡，挨打，同时练气。老石的资质确实不是很好，学的也比较慢，不过，黄泉捞尸人从来不勉强他，能学多少学多少，学的慢也无所谓。

就这样，老石一直在小林庄住了十多年，这期间，黄泉捞尸人大半都不在，一年里最多到小林庄来一次，看看老石练的如何，同时还会给老石留一些钱和东西。

那十来年，老石的日子过的是很不错的，黄泉捞尸人没亏待他，每年过来的时候，光是腊肉这些东西，都要给他带一车。

“后来呢？”

“后来，我就练不下去了。”老石说道：“是我自己笨。”

练先天气，大概也就是四个阶段，头一个阶段算是入门，就像我现在这样。等到先天气练到一定程度，就到了第二个阶段，老石说，第二个阶段叫做金刚护体。

那时候的先天气，聚拢的已经不算少了，有了前面入门阶段的铺垫，先天气已经完全和自己的心念连为一体，运转如飞。等到真正临阵对敌，或者遭遇什么危险的时候，这股先天气，会在身躯里流动，化作一道屏障，护住骨头和内脏，如果真正把这个阶段练到极致，就只会受一些皮外伤，除非是遇到很强劲的对手，否则，是不可能伤及骨头和内脏的。

但是，到了金刚护体这个阶段，就要迎来天罚。天罚都是硬扛下来的，每个人的资质不同，可能气运也不同，结果也就不同。

老石没把金刚护体练完，有一次，天罚下来的时候，几乎把他给活生生的劈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幸亏是被天罚劈散的先天气重新聚拢，保住他这一口气。

后来，黄泉捞尸人再来时，老石告诉了他这件事，黄泉捞尸人想了想，就跟老石说，既然练不下去，那就不要接着往下练了，如果真为了这个丢了命，是不划算的。

当时，老石还年轻，很多事情他没感觉，也没想到。但是事后多年，再去回想这段往事的时候，老石就觉得，黄泉捞尸人的语气里，是有一些失望的。

黄泉捞尸人知道老石非常厚道，所以才肯用心教他，黄泉捞尸人想的，大概就是等老石练过了金刚护体这一关，小有所成了，能够帮他做事。但老石的资质不好，黄泉捞尸人也就没再勉强。

等老石从小林庄离开的时候，黄泉捞尸人说，他们的师徒缘分，已经到头了。

离开之后，老石就开始闯荡江湖，虽然他连金刚护体都没练完，但仅凭着第一个阶段的先天气，已经是罕见的高手了。闯荡江湖之间，老石认识了卫道，俩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从此就结伴开始闯荡。

老石的岁数其实已经很大了，只不过有先天气的原因，所以衰老的比平常人慢很多，现在看着也不过六十岁上下。他跟卫道结交了好几十年，两人也一起出生入死过，只是到了二三十年前，老石厌倦了，他原本只是个普通人，和我最开始一样，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无病无灾，这就足够。

但阴差阳错，命数波折，老石最后还是卷到了江湖之中，那么多年的江湖生涯，经历的太多，见过的也太多，很多事情一看淡，自然就生出了退隐之心。

从那时候开始，老石就隐居到了这里，打铁为生，对外界的事情，不太在意。只有卫道知道他的住处，每过一段时间，卫道会来这里看看他，住个十天半个月，讲讲外面的事情。

我自己暗中想了一会儿，虽然好些事情，我都没有什么线索，可凭着现在所知的，我也能推敲出一些。

六十年前青衣楼和乾坤道生死相搏，卫道肯定也参与了，等那件事了结，卫道猜得出，乾坤道没有被赶尽杀绝，或许若干年之后，还要卷土重来。所以，卫道才给青衣楼留了话，让青衣楼真正遇到大难时，可以去找他。

卫道参与了这件事，那么老石呢？老石当初和卫道是生死兄弟，一起闯荡南北的，他有没有参与这些？

反正话题已经拉开了，趁着老石喝了点酒，我就想把这件事也给弄明白。

“老石，你和卫道老爷子当年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应该知道青衣楼和乾坤道的事情吧？”

“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你不就是想问问我，当年参与这事了没有？”老石笑了笑，喝了一口酒，说道：“参与了，帮了些小忙。”

我也跟着笑了笑，老石敦厚，但绝对不傻，尤其是之前那么多年的江湖经验，都不是白来的。

老石喝着酒，提起了那件事，这件事情，我前后听了几次，大概情况就是那样，反正就是乾坤道如何如何，青衣楼如何如何。

我想知道的，其实是那个乞丐的具体故事。尽管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再吹奏过那首河殇曲，可曲子的旋律，始终都萦绕在心头。

我还记得，方晓荷说过，当年的那个乞丐，就是吹奏着河殇曲，谈笑风生之间，把乾坤道赶出了桐川。

“我跟青衣楼的人有点交往，他们和我说的这件事，说当时有一个乞丐，力挽狂澜，老石，那个乞丐，你见过吗？”

“见过。”老石点点头，说道：“岁数不是很大，但是浑身上下都长了脓疮，什么药都治不好。”

乞丐的故事，方晓荷讲的是，当时青衣楼都被逼的没法子了，却意外遇到了乞丐，而且，这个乞丐据说还是青衣楼祖师认可的人。所以，众人把希望寄托在了乞丐身上，乞丐离开了一段时间，等再回来之后，就大发神威，扫平了乾坤道。

乞丐离开的那段时间，去了什么地方？去做了什么？这些都不得而知，但我从始至终都觉得很诧异，青衣楼的人遇到乞丐的时候，乞丐好像就是在混吃等死，屁本事没有，可离开了一段时间，等再回来，俨然就是个绝世高手。

“老石，你既然参与过这些，还见过那个乞丐，那你知道，乞丐离开的那段时间，去什么地方了？去干什么了？”

“那个乞丐，身份来历，都是个谜，人家都说了，他可能原本就是个普通的乞丐。”老石说道：“他离开的那些日子，是去了河滩边儿，有些事情，说出来，你或许也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