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屋内,躺在榻上,心中还沉浸在那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中。一切仿佛如梦似幻,他不禁暗自思忖:“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常听娘亲讲述关于仙女的故事,才让我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在迷茫之中,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假装入睡,而心中却继续幻想着那团美丽的蓝绿色光环。
赵慕沄见状,抿嘴一笑,关切地问道:“怎么不老实睡觉,是有心事吗?”
柳洛秋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躺着。
赵慕沄轻轻拉了拉棉被,轻声唱起歌来:“风儿清,笛声儿渺,山谷的小鹿儿往家跑,泠泠的湖水映绿叶哟,蝴蝶飞啊云儿淡,小鸟的歌声点亮黑黑的大眼睛,回家的小路红通通…”
唱到这儿,赵慕沄轻轻一笑,斜目佯嗔道:“你呀,都十五岁了,还得娘亲给你唱歌才能入睡。”
柳洛秋在恍惚之中,仿佛走进了一片丛林。耳边传来一阵啾啾的悦耳之声,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鸟儿在树梢上方盘旋,其鸣声清脆婉转。
不一会儿,那鸟儿飞走了,空中却飘浮着两片羽毛,轻轻悬浮着。他暗自思忖道:“难道这只鸟就是母亲曾提及的迦陵鸟?”在沉思中,他感到一阵清风拂面,不仅没有丝毫凉意,反而浑身舒畅。他微笑着自语道:“只是不知道这些鸟 儿是否知道,它们乘着的风可是属于我的?”
突然间,刚才飘浮的那两片羽毛在林中上方折叠成一个交叉的形状,一闪一闪地泛起绿蓝色的光芒。那光芒美丽至极,他不禁屏气凝神地注视着。
渐渐地,那束光芒向山顶的开阔处飘去,他追逐着,虽然山并不高,但他始终跟不上那飘浮的光芒。最终,光芒消失在天空中。
这让他感到有些沮丧,他双手抱膝坐下,失落的情绪在心中悄然弥漫。
清越婉转的笛声,如同一股清泉般,再次飘荡而来。那声音轻柔得仿佛能穿透身体,在空中缓缓萦绕。
眼前出现了一个被藤蔓缠绕的小女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他心想,这一定是月亮家的小女孩,或许是她不小心顺着月亮的眼泪滑下来的吧。但是,月亮的家里有多少人,是否有女儿,他就不得而知了。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来不及多想,他立即起身,拿出闪亮的小刀,挥舞着砍向藤蔓。只几下,他就砍断了藤条,小女孩轻轻地挣脱出来,向他这边跨出一步。然而,小女孩却对他视而不见。
“可能她看不见我这凡人吧。”柳洛秋心中暗自思忖。
女孩抬头望向月亮,这时,树上有两滴湿露滴进了她的眼睛。
她看见了他,呆呆地盯着他看,看得他有些尴尬。他只好回以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小女孩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笛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他左右环顾,发现那达鲁花赤正在对陈姨无礼,他顿时感到一股力量涌上全身,便拿起砍刀,朝达鲁花赤猛挥几下。达鲁花赤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他转身一看,却发现藤条再次缠绕住了小女孩。他挥刀去砍女孩身后的藤条,谁知这次却砍到了自己的左侧小腿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但他并没有感到疼痛。
藤条消失了,两人一起坐在开满花朵的草丛中。
他心中想道:“该死的伤口,一定以为自己是朵花,不肯愈合,不安分地不肯离我而去。”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他赶紧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他坐在细细的白沙滩上,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
许久之后,他拿起树枝,在沙滩上写下:“往昔记忆深,旧情心头绕。”
他正思索着下面该写什么时,身后传来了女孩清脆的“咯咯”笑声。
女孩走到他身边,夺过他手中的树枝,续写道:“竹马踟蹰久,青梅黯淡看。”
写完后,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你呀,在这里贪玩儿,太兮让我来唤你回去呢。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继续你的使命,我在前面等着你哦。”
翌日拂晓,天刚蒙蒙亮。
“秋儿啊,快起来读书。”赵氏在屋外一边忙碌地卷着棉花片,一边叫喊着柳洛秋起床。
柳洛秋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睡意未消的眼睛,然后起身去洗漱。
少顷,柳洛秋坐于案前,复读:“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此乃其继昨之续学也。案侧堆书若干,其首者《论语》也,虽泛黄,然犹整。
“娘亲,儿读二时矣,饭熟否?嘿嘿。”柳洛秋想是思维尚在书中,用书中语气问着赵慕沄。
“你可别真变成书呆子,饭好啦,可食矣。”赵氏笑着应他。
“娘亲,该局未决胜负,不若毕之而后食?”柳洛秋议曰。
赵氏轻叹,笑曰:“善,不毕之,恐汝不安食也。”
柳洛秋双手各持一紫檀围棋盒,行至院。其袖出素净蓝布,轻拭母将坐之石凳,复拭己坐处。
赵慕沄至而先坐,柳洛秋乃定。
棋盘石槽有绿苔星点,若自梦中醒。远处,秋蝉鸣声断续,凄切不忍闻。
“娘亲,昨夜有雨乎?吾竟不知。”
赵慕沄挤目,捏其鼻,笑曰:“汝也,睡如惫极而仆之鹿,雨打窗时,娘起而加一衾。闲话休提,速落子。”
柳洛秋和母亲赵氏继续着昨日的棋局,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直至柳洛秋落下第五十五颗白子,赵氏斜眼瞧了半晌,似有所悟,说道:“此一子解双征,你终是有所领悟了。娘输你十一路,罢了,用饭吧。”
“哇,香椿炒鸡蛋,瘦肉粥,皆是我最喜食之。”柳洛秋嗅得香味,兴奋言道。
“早日娶了媳妇,娘便不再伺候你这张刁钻之嘴了。”赵氏话刚落,便闻门外有人呼道:“秋儿他娘,在用饭否?”邻居张婶走了进来,打断了母子俩之对话。
“张婶,您请坐,也用些饭吧?对了,先前所借您之二升米,待我去集市归来便给您送过去。”柳洛秋之母赶忙堆满笑容地打招呼。
“刚吃过出来的,米的事不提也罢,我家那浑小子阿白跟他父亲去选马种,还得半月才回,我一人用不了多少口粮。这几年科举恢复了,想让他考个功名,哎,他却无意于此,每每早间路过你这门庭,听闻秋儿那读书声朗朗上口,真是 个好孩子。”张婶说道。
“快别夸他了,不是我数落他,早放下了,我说这是我们汉人的文化,不为功名也得学啊,这是他爹临终前再三交待的。好说歹说才勉强读着。对了,张婶,你……若是有其它事,不妨直言,你我都相处这么些年了。”赵慕沄回应道。
“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的张婶,显得有些难为情。赵慕沄微微一笑,安慰她说:“你看你,这山脚下就我们这几十户人家,都跟一家人似的,你这样可就拿我当外人了。”
“昨日进城买些染料,听人议论,之前那脱脱还算为咱汉人办了点实事,是个有作为的宰相,后因染病辞职。如今各地灾荒频繁,那脱脱又被启用,施行更化,治理河患。各地正欲征集修河道的劳力呢。我是想,你家秋儿学些武艺,能 否去接我家阿白回来?他去往六合那边选马种,已月半有余,我这几日彻夜难眠。听说那边已准备征集劳力,我怕他被官府抓走。”张婶说到此处,轻轻擦拭湿润的眼眶,她进来之时手里本就拿着帕子。观其情状,昨晚于她而言是个难 眠之夜。
赵慕沄看了一眼柳洛秋,对张婶说道:“这本没什么,这也正是当初让他习武的初衷。只是,这孩子在山上修习还不到两年,前些时日他师父下山路过,略坐了一会,也说他根基尚浅,还需两年方能有所成。且他又未曾出过远门……”
张婶听到这里,抽抽泣泣地插话道:“我就这一个独苗苗,你说这爷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往后可依靠谁啊。”
柳洛秋在一旁一直思量着,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听闻此处,他挺了挺胸膛,赶忙插话道:“娘亲,我可以的,让我去接阿白吧。”
张婶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你瞧,多有出息啊。既然他这么有信心,那就让他去吧。我这里还有二两银子,路上也好有个花销。”说着,那银子便已塞进了赵氏的手里。
赵氏望了望早已心急如焚的柳洛秋,撇了撇嘴笑了笑,对张婶说道:“既然张婶觉得他能担此重任,那你就去吧。六合城离此地四百余里,遇事要冷静,路上不可贪玩,若有负你张婶所托,回来定不饶你。”
柳洛秋信心满满地连连点头,当下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便奔赴六安城而去了。
近两年来,柳洛秋跟随张樵苏修习武功,已略有小成。他行走时,脚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些银铃由碧玉圆珠间隔穿插而成,在阳光下,白绿相间的光团煞是好看。在人迹罕至之处,他会施展太虚幻影步法疾驰,彼时银铃之声时 有时无。
柳洛秋的祖母当年极疼爱赵氏,传给她一对碧玉银铃,系于足间,一为悦耳保平安,二为知晓其方位,让人心安。赵氏生下柳洛秋后,便用红丝线将银铃系在柳洛秋的脚踝上。
行至一处树林边缘,他停了下来,呆呆地出神,任凭风吹拂着他的头发。
柳洛秋到达达鲁花赤的府邸时,天色已黑。他趁着夜色潜入院落,见一名家丁哼着小曲正欲进茅厕。柳洛秋伸手在他腰间轻轻一点,那家丁便动弹不得了。当柳洛秋的剑刃抵在那家丁的脖子上,家丁顿时感觉全身无力,像是被抽走了所 有的力气,无法再移动分毫。伴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家丁脚下已是一片尿液。柳洛秋轻扇一下左掌,询问达鲁花赤所在的房间。家丁战战兢兢地指了指一处亮着灯火的房间,道:“今夜他应在四太太的那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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