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秋走近房门,听见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嘿哟,你这么宠我,是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亏心事,要用这招来弥补我呀?”
柳洛秋一脚踢开房门,衣衫不整的女子手中的珠宝掉落在地。
达鲁花赤一惊,伸手拔出床头的刀,迎了过来:“原来是你这小兔崽子。”
柳洛秋笑了笑,说道:“狗东西,你能追上我吗?”说罢,转身便向外奔去。
一阵风吹过,小树林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静谧而轻柔。
柳洛秋持剑抱怀,歪着头睨视达鲁花赤,早已怒不可遏的达鲁花赤举刀向柳洛秋砍来。
柳洛秋不慌不忙,施展出小有成就的太虚幻影步,轻松避开了达鲁花赤的攻击。
数十招过后,达鲁花赤已累得气喘吁吁,却连柳洛秋的衣角也没沾到。
柳洛秋轻轻一笑,说道:“给你很多次机会了,该我了。”
只见他如行云流水般连续使出了《青冥剑影破》中的五招:永而盈之,莫之能守,清灵空虚,星斗遗咎、冥会苍绿。招招都避开了要害,刺在了达鲁花赤的合谷穴、内关穴、气海穴、风池穴、天枢穴上,剑锋入肌均半寸左右。
达鲁花赤早已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痛得汗如雨下,浑身颤抖着说道:“你干脆杀了我得了。”
柳洛秋冷冷一笑,说道:“你想得到美,这些伤口会让你慢慢体验着痛苦慢慢死去,这期间你要对你做过的坏事好好反省。”
柳洛秋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须弥,身后传来达鲁花赤鬼哭狼嚎般的哀求声:“求求你放过我吧,从此隐退,再不做官,再不害人了。”
柳洛秋缓缓走到他身边,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
从怀里掏出一包草药,叹了口气:“哎,没想到师父给我备的草药竟要用在你这种人身上。这就对了嘛,你应该担忧的不是肉体的终结,而是灵魂的终结。”说罢,将草药在掌心倒出少许,从小酒葫芦里倒些酒融化开来,倒在他掌心里 :“一柱香内回去找郎中处理一下,应该性命无碍。”
奔行数个时辰后,到了晚间,柳洛秋才到达无为州边界。他看见前方路边有一大间竹木搭建的房舍,一面长形幡旗下呈倒三角形随风舒展,上书一个“酒”字,显然是一家酒肆。
柳洛秋走近酒肆,感到有些疲劳,心想:“正好进去歇息一会,吃两碗酒再赶路。”
进入店内,他看到堂庭正中墙壁上悬挂着一瘦金字帖,上面写着:“秾芳依翠萼,焕烂一庭中。零露沾如醉,残霞照似融。丹青难下笔,造化独留功。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落款处写着:“梅花屋主。”
柳洛秋正看得出神,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掌柜见他落座,立刻笑眯眯地走过来,说道:“这位少侠,想吃些什么?小店本小利薄,请不起小二。”柳洛秋干咳一声,尽量让自己显得老练一些,说道:“呵呵,你们生意人啊,总是这么说 。酒可不要掺假哦,讲良心就好。”
“少侠此话说得极是,如今这世道,口径一致容易,心口如一却难。酒不但不掺假,还包你喝了我们店的酒,没齿难忘,赚的就是良心钱。菜要点些什么呢?”
柳洛秋连连点头,说道:“先不忙,掌柜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了,离六安还有多远?对了,这字帖写得真是天骨遒美、逸趣盎然,掌柜的您当真是个雅士。”
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之色,笑了笑,说道:“在下酷爱书法,却没这么好的笔锋。几年前,有一位食客路过此地,喝酒之时用手指蘸些酒在桌面上比划。在下写得不好,但却识得好书法,一看就知道是书法功底深厚。就跟那位酒客 戏语:‘送在下一幅字帖,这酒钱就免了。’没想到那人痛快地点头称好,也就有了现在这字帖。经再三相邀,这位客官在小店跟在下把酒言欢住了两日,人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当真是一大乐事。”说到这里,掌柜的笑了笑,目光凝 视着外面。略微沉思后,他回神说道:“这里是无为州,离六安倒也不远了,大约有二百里有余。”
柳洛秋笑问:“这无为州郊外当真是雅静些,思天下安于无事,无为而治,你开店也真会选地方。嗯,那来二斤牛肉,酒嘛,你这里有什么酒?”
中年掌柜说:“有本地的石榴酒,也有秾芳依翠酒,看你想品尝哪种。”
柳洛秋有些意外,说道:“这石榴酒在下倒是有所耳闻,秾芳依翠酒就得请教了,晚生洗耳恭听。”
中年掌柜立刻神色飞扬地说:“秾芳依翠酒乃F酒酿调而成。”
柳洛秋呵呵一笑,说道:“据我所知,F酒乃SX名酒,离此几千里有余,怕是掌柜的跟在下说笑吧。”
掌柜的说:“岂敢,岂敢。少侠有所不知。我老家乃是SX,年少之时来此做茶叶生意,恋着这里的山水,就让家丁跟弟弟先回老家去了,我呢,在此帮着采购些茶叶,家人来购茶叶之时就捎些汾酒原浆,我自调配以后,伴些花瓣酿制而 成。想着家乡佳酿能让更多人品尝到,就思量着开起了这个小酒肆。”
“又跟人家客人闲叨唠了,也不怕人家厌烦你。”对话之时,一中年妇女手挎着竹篮进门,观其声色,自是冲掌柜说的。篮里满满的广玉兰跟桂花花瓣相杂其间,其时旁边近窗户处亦另有一桌三人正自饮酒,均衣着简朴,一看就是邻村 常客。其中一人笑着说:“老板娘,你不在的时候,适才他说在此长居,是为恋着这里的山水,你问问这位小兄弟。快拧拧他耳朵,问他是恋着你还是恋着这里的山水。”那酒客调侃完哈哈一笑。
老板娘脸颊微红,笑嗔道:“几杯黄汤下肚就胡言乱语起来,安安的喝你们的吧。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每日间谈的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小心我给你家娘子说起。”
那男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对着另两位举起酒碗说:“来,咱们继续喝。”
柳洛秋心中暗想:“这位老板娘虽然已至中年,但风韵犹存,年轻时必定是个光彩照人的佳人。看来那桌客人的戏言中,也藏着几分真实。”他微笑着,指着柜台上的竹篮问道:“掌柜的,这酒应该是用刚采摘回来的鲜花酿造的吧?”
掌柜的笑着回答:“正是如此。”
柳洛秋接着问:“那么,这酒为何取名‘秾芳依翠’呢?能否为我解释一二,也好让我增长些见识。”
掌柜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神采奕奕地说:“没错,这酒是用广玉兰和桂花混合酿造的,必须用新鲜采摘的花瓣各半,才能调配出这种独特的香气,其他地方可找不到。当初酿造时,我妻子正在阅读前朝赵佶的《秾芳诗》,灵感一 触即发,便以此诗为名。”
柳洛秋连连点头,边品尝边称赞,酒香醇厚,回味悠长,仿佛在口中回旋;酒液入肚,哈气中都带着香气,妙不可言。
掌柜的见柳洛秋如此享受,便客气地说了声“请慢用”,然后回到柜台,继续处理账目,轻轻拨动算盘珠子。
窗边那桌,三位酒客酒兴正酣,其中一人悠然哼起小曲:“塔儿白,北人是主南是客。塔儿红,南人来做主人翁。天雨线,民起怨,中原地,事必变。”
瘦高个儿男子轻轻拉了拉吟唱者的衣袖,低声提醒道:“有生人在此,且慎言。”随即,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柳洛秋,三人的声音顿时压低了许多。
柳洛秋身怀碧阳神功,三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只听其中一人感慨道:“此歌谣近传甚广,吾等亦有所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想当年河南息州赵丑厮、郭菩萨起义虽败,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广东朱光卿、聂秀卿高举弥勒 义旗,如今又闻彭和尚、周子旺于袁州起事。”
另一人接过话茬:“嘿嘿,如此局势,我等是否亦当从乱如流,谋个出路。”
瘦高个儿男子压低声音说道:“嘘……夜至舍下再议。”
柳洛秋此时已酒足饭饱,他伸了个懒腰,说道:“老板,结账。此酒甚佳。”
老板娘笑靥如花,前来收了银两,说道:“少侠若得闲,还望再度光临小店。”
柳洛秋微笑颔首。蓦地,他心中一动,想起腰间的盛水葫芦,遂解下倒掉其中之水,说道:“烦请将这秾芳依翠酒为我灌满葫芦。”
老板娘笑意盈盈,说道:“此酒存货无多,若非少侠气质不凡,我断不会轻易允诺。”
柳洛秋拱手道谢:“如此,多谢多谢。”
系好酒葫芦,结完账后,柳洛秋再次道谢,然后出门而去。掌柜的送至门外,说道:“前方便是周瑜的故乡庐州路,由此去往六安更近。”
柳洛秋连连拱手,答谢不已。出了店门,行至人少之处,他依旧施展轻功,如疾风般飞驰而去。
柳洛秋在六安四处打听,询问了几个马场,却都没有人见过阿白和梁伯。他心想:“或许那对父子俩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但在这个季节里,各个地方的人员往来都非常频繁且复杂,即便有人曾经见过他们,也未必能够清晰地记得这件事 情。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碰运气,多跑些路了。”
数日游荡之后,这天他来到六安西边偏远的一处马场。
时值八月,夕阳虽已宁静,但仍带着一丝余热。金黄色的余晖在青釉般的草地上流转,映照出一片宁静的景象。
柳洛秋看到路边有一截断的枯木,长约二尺,形状恰似弓字,微微凸起的土堆上恰好能作为休息的地方。他走过去坐下,擦了擦汗,自言自语道:“这根枯木形状不适合做家具,也不适合做房舍之梁木。倒像是为我准备的坐椅。难怪庄 周曾言: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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