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球,你老是说自己心狠手辣,其实你一直都是为了北雪的这些百姓呢。你在皇宫,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折腾那么多,总不能是为了自己。
以后你别那么说自己了,你一点都不心狠,你也不坏。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只有我景兄能跟你比一比,别的人都比不上。
你只是不想被人感激,不想被别人记着念着,不想回应别人的感情。没关系,以后你只管做事,我帮你回应,有人感激你,我帮你受着,谁让咱俩是一家的呢。
所以你就不用纠结了,不是你杀的人不要承认,记住了没?”
少年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雪冥肩头一沉,牧野靠着他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酒壶,呼吸均匀。
没抱酒壶的那只手,悄悄地牵住他的小拇指,紧紧地握着。
明知道人睡着了,雪冥还是认真回了句,“记下了。”
他扭头望着窗外的飘雪,心头的喜悦就像外面那漫天飞舞的大雪,飘着,舞着,肆意自在,巴不得让所有人感受到这一份喜悦。
可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他不敢。
不敢太高兴。
他这一生没有多少高兴的时候,但是他记忆中的每一次,都是乐极生悲。
高兴没多久,喜悦就会被剥夺,取而代之的是痛苦,无论是来自外界还是自身,他总是没办法让这份喜悦延长。
后来,开始害怕自己会高兴,因为一旦高兴,意味着很快会发生更加糟糕的事。
所以当巨大的喜悦来临,他更多的是警惕,警惕着老天爷会不会又一次夺走他的喜悦,再发生更加糟糕的事。
虽然身侧的重量和温度真实无比,可是雪冥仍旧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幸运?
可窗外不停吹进来的冷风,却在一遍遍的冲刷他的理智,告诉他,都是真的。
喜悦与酸楚交织在一处,雪冥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了。
他将身侧的人抱起,送上床榻,又仔细地盖好被子。
一滴泪才缓缓自脸颊滑落,砸在牧野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
“谢谢。”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自雪冥口中溢出。
他哪里来的勇气,还不是这人给的。又哪里会那般无畏,还不是这人托着底。
竟还心疼他。
他哪里值得心疼。
曾经他遍体鳞伤,喜不敢笑,悲不能哭。现在,哭哭笑笑,真就被世俗红尘给缠上了。
可似乎,被缠上,也并非是件坏事。
他似乎可以坦然接受这份喜悦,而这份坦然和底气,大抵还来自于远在东禹的南陨城和景郁。
他知道,即便此刻老天爷用更糟糕的事来掩盖这一刻的喜悦,可是它无法夺走这一份喜悦了。
那两人,定是嫌弃了又嫌弃,然后又要为他出头的。
雪冥嘴角扬着,眼睛却含着泪,“母后,儿子终于懂得您说的那句话,再苦再难,只要活着,总能遇到美好。”
牧野这回确实是哭狠了,眼皮肿着,闭着眼睛时更为明显,眼尾染着红色,细看竟还有缕缕泪痕。
雪冥仔仔细细地看着那眉眼,长开了些,英俊了几分。不过却还是个小孩子,哭成这样,明日醒来眼睛定会肿得明显。
落在床边的手指忽然收紧,攥成拳头。外面雪花飞舞,时不时飘过窗前,屋内烛火已灭,光线昏暗。
只有外面雪地映出一点光,堪堪照着屋内两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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