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千个泉眼之中喷发出滔天的洪流,巨浪拍碎了山上的冰川,漫过了山谷,以滔滔之势荡遍高原,又顺着坡度往下倾泻。
真正的天灾,爆发了。
先前董元枢作妖,令得水气升腾,导致两州之地出现大暴雨,洪灾泛滥。而现在,却是洪流直接自天溟海涌出,以滔滔不绝之势涤荡八方,高原之上地层开裂,一道道激流破土而出,爆起千百道水柱。
那场景,直似时光逆流,回到了太古洪荒。
“轰轰轰轰——”
突兀之间,一道道水柱爆开,两道身影自水下冲出,凌立半空,看着这末日般的场景,皆是眼现阴沉之色。
‘洪灾控制不住了。’
外道王看着这如汪洋一般的浩荡水势,眼中的阴霾比天上的殃云还要厚重。
哪怕他和其余几位在水脉彻底暴动之时全力出手镇压,也终是没能阻止洪灾的失控。
武道大宗师虽有盖世之能,但面对这等天灾,却也是有些无能为力。没办法,专业不对口。
武道大宗师更擅杀伐争斗,在这方面的作为实在是不如炼气士大宗师。外道王他们可以击碎洪流,震破巨浪,但想要阻止洪灾,那可不是单纯的暴力就能做到的。
这方面,还得专业的来。
可偏偏在场的几位炼气士也同样不擅长应对这天灾,他们所修行的神通术法,也是更擅长灭杀镇压,而非导引天地自然之机。
而且他们还非是同一条心,外道王和太史侯在出力之时,还要防着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离师相,甚至还要提防那个鬼鬼祟祟的炼气士再行暗算。
清萦、法空也同样是对其余人怀着戒心,不敢全力出手。
由于诸力不齐,镇压非但没有太大成效,反倒是让洪流更为狂暴,以致于众人都被怒涛冲散,如今各自都不知去了何处。
这也是注定的结果。
就说刚刚,众人在出手镇压水脉,却还是有老六在暗算外道王,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无法同心协力。
“陛下,接下来怎么办?”
太史侯看着这一幕,同样是目光阴沉,同时还有一种迷茫失措。
儒门数代以来皆是想着救出董元枢这位祖师爷,可没想到这救援,竟是引出了这么大的风波,甚至还可能导致九州化为泽国。
一时之间,这位大宗师都有些失去了主意。
“走!”
外道王沉吟一会儿,咬牙道:“赶回中州,进行防洪。”
洪灾彻底爆发,不知会有多少人死难,但可以预见的是,即便那天下无敌控制了天妖遗毒,这一时之间,怕是也没有多少人能充当他的傀儡了。
这洪灾倒是让失败的阴霾散去了少许。
另外,善的出现也让外道王察觉到不对劲,他有预感,大离估计是贼心不死,又要犯境了。
“走,让天下无敌和大离狗咬狗去。”
外道王说着,当先划空而去。
眼下这情况,想要灭杀天下无敌已是不可能了,如此倒不如行壮士断腕之举,让出空间,让敌人和敌人去厮杀。己方则是尽快赶回大本营,调动人力物力,保住剩下的地盘。
这决定可以说是相当舍得,却也是外道王如今能想到的最快止损方式。
以如今的时局,犹豫不决只会导致更大的损失,当断则断方是正道。
至于和大离联手对付沈羿······
可能吗?
至少在目前,两朝是不可能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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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浪还在泛滥,水如浩洋不息,奔涌不绝,但天溟海附近却是出现了一种另类的平静。
——人都消失了。
先前还打得翻江倒海,现在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好似除了外道王和太史侯以外,所有人都葬身水底了一般。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河床突然被掀开,淤泥四溅中,有蛟龙疯狂游动,疯了般游出天溟海,顺着水流一路游到高原下。
它在一处被水淹没的山头停下,盘起蛇阵,昂起龙首探出水面,狰狞巨口张开,从中爬出一道狼狈的身影。
“余还活着······”
董元枢用手抓着蛟龙的巨齿,吃力地抬起头,“余没死,余脱困了。哈,哈哈。”
虽是狼狈至极,但终究还活着,并且还脱离了千年的封印,这让董元枢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是啊,道友你还活着。”
龙吻深处,传来幽幽之声,“如此,也不枉我一番费力了,帮这畜生救出道友了。”
一道微光从咽喉处飞出,迅速变大,等到了董元枢身旁,已是化作了成人大小,现出了善的身影。
“道友你还活着,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善伸手扶着蛟龙上颚,看着外边汹涌的浪潮,轻声道:“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为何来得太迟。心中越来越浓的不祥预感在警告着我,但我却不知道危机到底是什么,只能模糊猜到和天下无敌有关。这种感觉,当真叫人烦躁。”
多年来操持大离朝政,万事皆在掌握之中,如今有事物失去了把握,这让善有着很强的不适应感。
善其实有心拿下天下无敌,弄清不祥预感的源头,但奈何最好的机会早就被错过,如今他也是有心无力了。
“为了不让我心中的烦躁加剧,道友,你能乖乖听话,随我离去吗?”
善低头看向董元枢,和声悦色地道。
“道友此言何意?”董元枢微微眯眼,“余千年前就加入了星宫,为一殿之主,如今脱困,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前往星宫,拜会勾陈道友才是。”
董元枢眼下只想速速返回星宫,恢复元气,而善却像是另有打算,还欲支使董元枢行事。
这无疑是和董元枢的想法相悖的。
他立即点明自己的身份,试图让善退步。
但善却是不为所动。
“道友,”他微微弯腰,将脸靠近,和声道,“你想死吗?”
董元枢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手掌死死握住蛟龙的牙齿,对于善的行为恼怒至极,却终究没法下定决心鱼死网破。
若是有此决心,也不至于自封天溟海,以致于被真武道君当成防洪工具人一千年了。
好一会儿,董元枢悄然松开了握紧的五指,脸上露出一丝颓然之色,道:“你想要余作甚?”
他服软了。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董元枢可不想再度回到被囚禁的日子,更不想死。
善见到他服软,脸上的温和之色有所淡去,直起身来道:“很简单,以儒门大宗师之身份,加入大离,为大离立名。”
“对了,这也是勾陈道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