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皇宫,云芷也来了几次,但去过的宫殿不多,除了太后宫中,就只去过椒兰坊和乾清殿,如今来到千禧宫,方才察觉到,后宫妃嫔间的差距。
犹记得最初去给秦美人接生时,她还不是一宫主位,只是住在春禧宫偏殿里的一个小小美人。
她隐约记得,春禧宫内住了三位妃嫔,只是,那日,她救人时,没见到另外两位,可,饶是如此,她对春禧宫内那狭小的院子,以及昏暗不得光的房间,仍旧印象深刻。
讲真的,秦美人那时住的屋子,都没有青梅在云家的屋子好。
而春禧宫的院子,都没她在云家的院子大。
后来,秦美人封为佳贵嫔,总算成了一宫主位,独自搬进了一个新院子,但,那院子,却是比云芷的院子还要小一些,但总归,是比先前住的要好得多。
可如今,云芷一路往里走,看着比自己院子足足大了两倍的院落,心下只剩唏嘘。
果然,这世间,没有公平可言。
惠妃无儿无女,住的是又大又好的院落,可秦美人却是生了皇子后,才搬进了一个小院子。
她心下唏嘘,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后宫女子的生活,向来如此。
“娘娘,云姑娘来了。”
行至殿门前时,候在两边的宫女一左一右掀开了帘子,那小宫女率先抬脚进去,冲着屋内喊了一声。
云芷规矩的候在门前,既不敢抬脚进去,也不敢抬眸张望,直到听见惠妃如百灵鸟一般地声音从殿内传出,云芷方才抬起头来。
“快让她进来。”
“是 。”
小宫女快步出来,请云芷进去。
进门后,云芷不敢四下张望,低着头,规矩的跟在小宫女身后,可,还不待小宫女停下来,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正狐疑间,怀里就被塞了一团粉白的东西。
“云姑娘,你可算来了,呜呜……我的毛球球不吃饭了,呜呜呜……你看它是不是要死了呀,云姑娘,你快救救它……”
云芷听得一脸懵,茫然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方才低头去瞧,好嘛!真真是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苍天!她怀里的那团粉白哪里是什么东西!那分明就是一条白蛇!
意识到这一点时,云芷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真的,幼时,她最怕就是蛇这种动物,若非后来学医,逼得她不得不亲手抓蛇,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靠近这种生物!
“娘娘……”云芷身子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苍白着脸看向惠妃,“民、民女有些怕,您、您能先把它抱走吗?”
正在抹眼泪的惠妃哭声一顿,“毛、毛球球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怕?”
“娘娘……”一旁的小宫女早看出了云芷的僵硬,忙伸手将那团白蛇抱了过来。而后,歉疚的朝云芷笑了笑,道:“对不住啊,云姑娘,我家娘娘一直没怎么同人接触,很多事都不懂,她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惠妃哭的直打嗝儿,却还是不解地问:“球球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怕它?”
讲真的,云芷头皮有些发麻。
小宫女又是歉疚一笑,而后拉着惠妃绕过屏风去内室说话。
不多时,小宫女绕过屏风走出来,笑着给云芷赔了个不是,又小声解释了缘由。
如那小太监所言,惠妃幼时被奸人掳走,后被山上的道姑救下养着,而这白蛇,在道姑救下她时便有了,那道姑以为这白蛇是惠妃养着的,便一直放到了她身边。
但,惠妃被奸人掳走之前,身边并未有白蛇,而她被道姑救下时,发了高烧,以至于从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压根说不清白蛇的来历。
但好在,那白蛇是个好的,与惠妃同吃同住多年,从未伤过她。
只是眼下不知怎的了,竟是没了精神,不吃饭也不喝水,一天天恹恹的,想到寻常蛇的寿命有限,白蛇又陪着自己活了十多年,惠妃顿时伤心不已,哭哭啼啼地去跟陛下求了恩典,这才有云芷入宫一事。
按理说,这是个感人的故事。
但,一想到惠妃同一条蛇同吃同住数年,云芷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娘娘是个重情义的人,这蛇能遇上娘娘,也是福气。”云芷硬着头皮夸赞了句。
那小宫女道:“我同姑娘说这些,是希望姑娘莫要怪罪娘娘,她性子单纯,想不了太复杂的东西,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姑娘多多担待。”
“姐姐言重了,娘娘这般好性情、好脾气的,时间少有,我最是喜欢,毕竟,世人众多,像娘娘这般善良纯真,始终保留一颗赤子之心的,可不多。”
小宫女笑起来,“姑娘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她话落,回头往屏风后扫了一眼,道:“姑娘且稍等,我请娘娘出来。”
“好。”
云芷应声后,小宫女快步绕过屏风往内室去了,不多时,便拉着哭红了眼睛的惠妃出来。
“对不起,我……我没想吓你。”惠妃被小宫女拉着,走过来给云芷道歉,那模样,像极了做错事后反思自责的小孩。
“娘娘言重了,民女没有怪您的意思,民女……只是胆子比较小。”
“真的吗?”惠妃眨巴着大眼睛问云芷,再得到云芷的点头后,吸了吸鼻子,指着那团白蛇对云芷道:“球球它很好的,它不咬人的,它打小跟我一起长大的,特别好,特别可爱。”
云芷强迫自己露出笑意,讲真的,这世上的蛇,她见过那么多,但,没一条让她觉得可爱的。
在她眼里的蛇,一般分为四种:可怕的,可入药的,可吃的,还有一种可要命的!
至于惠妃口中那种“可爱的”,她至今还未见过。
“娘娘说的是,只是,民女胆子实在是小,一时间,可能做不到像娘娘这般,还望娘娘多多见谅。”老天爷,要是让她跟一条蛇同吃同睡,她真是没活路了!
惠妃吸了吸鼻子,道:“方才苏艾已经同我说了,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毕竟,毕竟……它都跟我一个年纪了,也到了该投胎的年纪……”
惠妃越说越难过,声音哽咽不说,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看着好不叫人心疼,云芷看着她抬手无措又可怜的擦眼泪的模样,忽然就懂皇帝为何这般宠爱她了。
“就算……就算你治不好它,我也……我也不会怪你的……”说到最后,惠妃大概是实在太伤心了,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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