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静悄悄的,小孩子的这一嗓子把场院里所有的人都惊着了。没睡着的都爬了起来,就是睡着的也被这哭闹声惊醒,再没有心思接着睡了。当时是八月的天气,天上的月亮被薄薄的云彩挡住,月光时隐时现洒在场院里,场院里显得更加瘆人。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个小孩子,惹得小孩子的妈妈也有些惊恐起来,她几次试着想要把孩子的嘴捂住,却犹犹豫豫始终下不了手,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孩子做噩梦了……孩子做噩梦了……”
只有那个姓张的同志,开始还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个哇哇叫的小孩子,但片刻之后,那种错愕的眼神就变得奇怪起来,变成那种买彩票中了头奖的表情。终于,有人经受不起这种压抑的情绪,冲小孩子的妈妈大声吼道:“林虎家里的,看好你们家崽子,他爷爷就是他咒死的!现在还胡说八道什么!要把全村人都咒死才算完吗?”
“王二愣子,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张同志都说了,他爷爷是得了寄生虫才死的,你爷爷才是你咒死的!你们全家都是你咒死的!”小孩子的爸爸不干了,跳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当时场院里面的人马上根据远近厚薄分成了两派,指着对方破口大骂起来。村长刚死,这场面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镇得住,眼看这场吵骂就要升级变成械斗的时候,另外一尊大神出场了。
幸好指导员晚上没走,也跟着睡在场院里面。眼看着就要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指导员抽出裤腰带,指着两面对立的人马,几句话镇唬住了场面:“都没完了是吧?谁再瞎掰掰,我就给他换个地方住!有家不住想住笆篱子吗?我成全他!”
当时的年代,别说那样的小山村了,就是大城市里面不怯官的也没有几个。当下众人都耷拉着脑袋不作声了,而那个小孩子也醒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对面这帮叔叔大爷姑姑阿姨,无意之中,还看见了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有了指导员坐镇,再没有人敢起来闹事。不过也没有人睡得着了,大家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一直靠到了天亮,没有发现有人出事,各自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去。不过那些消灭寄生虫的人还没回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虫子杀没杀完,也没人敢贸贸然回家去。
直到天光大亮,差不多八点多的时候,场院外面才算有了响动,那两个年纪小一点的才进了场院。这两个人的脸色不是很好,那个姓肖的直接就走到张同志面前,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说道:“你的消息错了,昨晚上不是第五天,是第十三天……”
这句话除了张同志他们几个人之外,任谁都听不懂。这时候那位张同志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场院,姓肖的年轻人冷冷地跟在他身后。众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愣了一下,都围到那个姓高的小胖子面前询问。
这个小胖子倒是好说话,他笑眯眯地说道:“昨晚消灭寄生虫的工作非常顺利,基本上已经将村里面的寄生虫消灭干净。只是临近结尾的时候药剂用完了,现在张科长带着肖同志去县城购置药剂去了。麻烦大家再等一下,再有个几小时差不多就完成了。”
有了高胖子的话,大家才稍微放心了些,不过也不敢轻易出去,只好继续耗在这里。另外还是有个好事的,趁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的时候,凑到昨晚发噩梦的小孩子身边,哄他说出昨晚做梦看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小孩子太小,表达能力不是很好,再加上毕竟是梦到的东西,现在差不多已经忘了一大半。最后憋了半天,才说出来这么一段话:“开始那些叔叔分了几拨,在村子里面的地上画画,然后又在地下面埋了几样东西。等到天黑的时候,叔叔们都藏了起来,一直到半夜,那个吃了我爷爷的鬼出来,走到叔叔画画的地方就动不了了。那些叔叔出来,用口袋把它装起来。没有多一会儿,又出来一个鬼,它也是走到叔叔们画画的地方就动不了了,也给用口袋装着带走了。
“就这么着,一共出来五拨鬼,最后都被叔叔用口袋带走了。然后这些叔叔就开始把之前画的画擦掉,就在他们擦了一半的时候,又出来一只鬼,和叔叔遇到一起,就打起来了。叔叔人多,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只鬼抓了起来。
“那个瘦一点的叔叔好像觉得不好,又开始安排人把之前擦掉的画再次画了一遍。这次还没等画好,就又有鬼出来了,和叔叔们打了半天,那个胖叔叔用小刀把它捅死了。后来那些叔叔也不画画了,他们跑到村口的车子里,带回来小手枪和大棒子。
“再出来鬼就直接打了,开始几拨还能占上风。等到最后几拨的时候,有好几个叔叔都被鬼打坏了,他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死没死。还是那两个姓高的、姓肖的叔叔最后拼了命才把最后一个鬼打跑了。”
问话那人听完了小孩子的话,找到小孩子的妈妈,说道:“林虎家里的,抽空带你家孩子上县里的医院看看,可惜了,这么点的孩子,怎么得这病……”小孩子的妈妈莫名其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直到过了中午的时候,也不见张同志回来。从昨天晚上大家伙就没怎么吃东西,到了这个时候,饥火烧得失去了理性。已经开始有人嚷嚷着要出去找点吃的:“反正高同志也说寄生虫消灭得差不多了,就不信我会这么倒霉!”
开始指导员还能按住,但是众人真饿急眼了,他也就不好用了。眼看这些村民就要冲出场院的时候,那位张同志终于出现了。不过他这次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三四十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这些人身后还有几百个身穿绿军装的解放军战士。
张同志再次出现的时候,面沉似水地跟大家说道:“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通知大家,昨晚消灭寄生虫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偏差。发现有寄生虫出现抗药性的迹象,现在不敢保证昨晚的药剂是不是起了作用。上级领导已经下了指示,一定要保证广大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现在要马上组织大家疏散。大家什么都不要拿了,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政府会补偿给大家的。”
说完,他身后已经有人安排大家撤离了。还有人想要回家取点东西,但是被外围的解放军战士盯得死死的,还没等走就被呵斥了回来。等大家跟着引导到了村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停了几辆解放牌卡车,看来早就安排好了,真是不走都不行了。
就在村民被安排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就见村子外面停着的两辆吉普车里,走下来五个人,为首的一个和张同志差不多年纪,手里面提着一个大木头箱子,一起向村子里面走去。
后来出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村子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成了军事禁区,小二十年后才重新开放。当初的村民再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连一栋整房子都没有了,已经成一片瓦砾了。
西门链说完之后,孙胖子咂巴咂巴嘴看着他,说道:“大官人,不是我说,你这鬼故事讲得也不咋地。到最后你也没说夜走鬼是怎么回事,当初是怎么解决的,现在又怎么出来的,你可一个字都没说。”
西门大官人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想说,问题是我也得知道啊!就这事,还是后来我去处理其他事件的时候,接触到的当时的村民说出来的。问了我们邱主任,他说就是夜走鬼没有错,其他的,邱主任也说不出来。”
说到这里,西门链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孙胖子,说道:“经历过那起事件还活到现在的,本来还有三个人,可惜这一年又走了俩,就剩下高局长自己了,你说我能去问他吗?”
“这一年又走了俩……”孙胖子眼珠转了一下,说道,“姓高的是高局长,姓肖的是肖三达。他差不多也死了一年了,还有一个是谁?那个姓张的?”
说到这里,孙胖子眼神一变,怪异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对,还有一个是那个小孩子,他爸爸姓林,他是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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