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成想,她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结果,却是生生给了婆婆跟妯娌机会,让她们明着是把闺女许了人家,实际上就是暗地里卖出去了。
王氏甚至不敢想,若当时刘夫人并非是急着给儿子定亲,所以拒绝了自家婆婆说把宝茹卖去刘家做姨娘的话。那自家清清白白的闺女,现在该是怎么在人群里抬不起头来。
要知道,卖去有钱人家做姨娘,甚至还不如那些个签了卖身契或是文书去做丫鬟的人体面。说是姨娘,可一旦被主家厌弃,那下场可比丫鬟还不如的。
这些话,还是当初刘书来去老宅泼粪的时候嚷嚷出来的。后来由着村里人传进了王氏耳朵里,当时若非她们已经分家了,怕是王氏都有跟婆婆和妯娌嫂子鱼死网破的心了。
“娘,别想那些了,如今咱们日子过得顺遂了。甭管是大哥,还是我跟采茹采荷小山,以后再不会随意被人欺负了。”林宝茹挽着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老天爷总是公平的,不会亏待了咱们的。”
“娘不是总跟别人说,你大闺女是个有福气的吗?既然是有福气的,那老天爷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掉进火坑里?”林宝茹见王氏没再叹气,赶忙笑道,“娘之前不是也觉得,刘家少爷性子不算坏吗?”
否则,依着王氏对刘书来的不待见,也不至于三番两次让他登门,还给他机会与自个相处。
王氏见自家闺女依旧是一副乖巧模样,愈发心疼她了。而那些盘桓在她心间,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开口的关于刘书来的龌龊事儿的话,就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或许刘书来的本性当真不坏,可只他喜男人这一点,就足够日后嫁去刘家的闺女灭顶的。
显然林宝茹也猜到了王氏的担忧,不过这事儿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总不能直白的告诉王氏,她压根没想着同刘书来圆房,更没想过给刘家生孩子吧!
最起码,眼前她只把刘家当个容身之地,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但凡她日后能脱身,估计也不会犹豫。
如今不管刘书来如何,左右越是觉得亏欠她,往后她的路就越好走。
采茹跟采荷知道自家大姐可能回去别人家,又听娘说这些话说的伤感,也都十分不舍的蹭到了娘跟大姐身边。就连最小的小山,都红着眼眶小声扒拉着自家大姐的胳膊。
这大半年里,她们早就习惯了一睁眼就能看到大姐,习惯了缠着大姐讲故事玩游戏,甚至连帮大姐干活儿都觉得快活的很。
现在一想到,再过几日,大姐要出嫁了。就跟村里的大菊姐一样,嫁到别人家,好久都回不来。她们那心里,就难受的厉害,想哭又怕给娘跟大姐添堵。
“我不要大姐走......”最后,还是小山小声抽泣着说了这话。才惹得采茹跟采荷俩跟着哽咽起来。
这么一闹,倒是让王氏越发伤感,眼泪连连,让人看着就跟着难受。。
也亏得后来夜深了,几个小的困得哈欠连连,才让王氏止了心酸,忙着打发几个小的去睡觉。
只是等她回屋后,左思右想还是惦记着自家大闺女,索性就拉了林宝茹留在正屋里歇下。左右,现在屋里地儿大也宽敞,娘俩一个屋也不觉得挤得慌。
“娘,那些银子你还是留下,一来以后大哥娶妻成家要银子,再者采茹几个也不能抠唆着教养。还有小山,小山虽然年纪小,但是娘也得想着送他去读书的事儿,这事儿不能耽搁了。”林宝茹把晾干的头发绑起来,盘腿坐在炕边上同王氏絮叨着之前没说出口的话。
王氏摇摇头,“你大哥的事儿,你甭操心,他自个有多大的本事就办多大的喜事儿。采茹几个过得也挺好,娘现在也还能干,以后也亏不了小山。”
对于给闺女准备陪嫁的事儿,王氏一点不含糊。她早就想过了,若不是靠着闺女的能耐,怕是她到死都住不上这般敞亮的砖瓦房。跟更别提,像镇上那些富足户一样,屋里都盖个这般讲究的盥洗室。
还有衣裳,去年冬天的时候,她还不敢想有一日自个真能穿上体面衣裳。
哪怕是分了家得了分家银子,能给家里孩子们置办些粗布料子跟棉花的时候,她琢磨的也是那衣裳得省着穿。等到了夏天了把棉花套子取出来,改成夏衣。
可现在,哪里还用得着费那番事。别说家里大.大小小几口人,每人都能穿上干净整齐的衣裳。就是从来都只瞧瞧羡慕别人家孩子的采茹跟采荷,如今出门都能带上头绳跟头花了。
而这些,可不都是因着自家.宝茹?
如今就算把作坊,把银子全都给了宝茹,那她们的光景也比旁人家的好上不是一点的。
王氏想得清楚,虽然闺女是要出嫁的,可在她心里,闺女跟儿子一样。没道理,让闺女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补贴给儿子。
若儿子有出息,他自能挣自个的日子。要是儿子没出息,又是个眼皮子浅显的,那纵然把闺女的买卖都交给他,难不成就能保住?
没瞧见大房那边俩儿子么?整日里被捧的高高的,谁见了不奉承一声好样的,可最后活活把大房好好的日子败光了。
林宝茹见她娘还是坚持自个的打算,干脆郑重的说道:“那娘就当是替我保管着这银子的,万一日后闺女有个什么事儿,好歹也能有个指望。要是娘现在把家底都掏给我,我又掌管不好,那碰上事儿了岂不得要两眼一抹黑了?”
“再者说,日后我去了刘家,并不能时时看顾着咱家作坊。但凡作坊里有事儿,您手里也能有些银子应急。”林宝茹说着的情真意切,倒是让王氏不好再坚持。
她叹了口气,赶紧把银子重新裹进布包里,随后又用油纸叠好藏起来。只是收归收了,她还是叮嘱道:“那娘帮你攒着,以后作坊里挣了钱,娘也都给你攒下。”
林宝茹轻笑道:“那可是我挣了,不过娘跟采茹几个的花销,得从刘家分给咱的钱里出,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王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就你想的多,难不成采茹她们还会争你这大姐的理儿?”
话虽然这么说,可王氏心里却十分熨帖,毕竟谁都不想闺女嫁出去,就真的会跟娘家疏远生分了。
她为闺女考量,自然也希望闺女依旧同自个亲近。
林宝茹见王氏松了口气,赶忙蹭了蹭她的胳膊,说起了旁的事儿。
“还有一件事,娘咱家现在算是有银钱了,往后也会越挣越多。只是有点,若娘并不像离开村子出去生活,那就得考量置地的事儿。”
无论什么年代,田地总是越多越好的。哪怕就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家里有地都能让家里多一层保障。
王氏愣了一下,有些犹豫道:“可是要是地太多了,娘怕种不过来......就这娘还愁着,过些日子种苞米的事儿呢,村西你名下的两亩地,还有那两亩薄田,要是都种完估计也得用些日子!”
况且她是真不想早出那么大的手笔,家里的田地种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上两季了。多出的那些,粜出去换了钱,也是个大进项。
在她看来,实在是没必要再置办田产。何况要是真买地,那家里这点银子,也买不出多少来的......倒不如攒着,手里有钱总不怕穷。
林宝茹一看王氏的神情,就知道她大体的想法了。想了想后,她说道:“娘,地是要买的。”
“娘,你只管想想,桃溪村远近的那些富足户,地主家,再往远了说就是镇上县城一些富商跟官家亲眷,哪家没有田地跟庄子?若说起来,这些才是真真的家底,至于手中的银钱便是放上十年二十年,不置办家业又有什么意义?”林宝茹知道说大道理,许是王氏听不进去,可要是拿身边那些现实的例子比较,才更容易然王氏理解自个的意思。
“换句话说,有了田地还能怕没银子?甭管咱买多少田,只要想用钱了,转手出去就能换了银子。若是咱不着急用钱,那租出去,每年每亩地要上几百斤麦子或者直接收租,那都是白得的进项。”这个年代还未曾有利息这个说法,所以林宝茹不好说田地所得的好处,定然比利息多。
不过就算这样,也够王氏琢磨的。毕竟,闺女说的都这么直白了,她也不是傻子,算不清账。
要真是买了田产,放着是产业,租出去换收成或是租子,就相当于钱生钱了。
这么一琢磨,王氏就真有些心动了。说实话,庄稼户难道还嫌田地多?自然不是,说到底,她不过就是心疼自家闺女挣钱不容易罢了。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之前砸猪胰脏,揉.搓,还有研究那些皂块,自家闺女费了多少力气。光是胳膊,就时常肿着疼着,许多时候都疼的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觉。
也就是后来,她跟采茹几个能帮着分担一些了,自家/宝茹才稍稍能轻松点。
后来那些精油皂跟玫瑰水,但凡一个不注意,那一锅就毁了。所以闺女日日费心想法设法的想着保存的法子,偏生那些事儿,她这当娘的一点都帮不上忙。
俩人商量了一会儿买田置地的事儿,最后王氏跟林宝茹才抱着未来成为本村最大地主婆的美梦睡着了。当然,真的要买田地,回头还得去同里正商量一番,毕竟村里的田地跟山头都是有数的,哪块能卖哪块能开,都要过了村里的明路。
若是里正能做主,那只需交钱就行。若哪块地儿里正做不得主,就得往衙门里递个信,等衙门主事儿的官老爷批复。
不过一般来说,只要银钱给足了,那些都不算事儿。毕竟,谁不想自个管辖的地方,出几个地主?到时候赋税跟账面上都好看,年底往朝廷报政绩的时候,也能添个好儿。
日子一天天过着,眼看距离七月十六不过五六日了,王氏干脆就先从作坊里抽身出来了。
在她眼里,挣钱可没闺女重要。
自然,这些日子桃溪村的人日日都能瞧见王氏提着白面馒头跟肉条,子,家家户户找全福婶子。当然,少不得还张罗了一些干活儿勤快利落,手艺又好的媳妇帮着张罗待客饭的事儿。
前头王氏是准备了两床厚棉被跟两床新背面做陪嫁,可后来听鲁大娘说,有钱人家都讲究有被能当家,所以她干脆就重新置办了四床棉花跟被里被面。怎么说呢,她倒不求闺女进了婆家就能当家,可这兆头却是要全乎的,最起码不能让人看轻了。
就连林满仓,三天两头也拿自个刚刚挣的杀猪的钱,给她添了许多精致的银坠子跟镶着花的钗子。
村里也有不少婆子串门时候,念叨二房太舍得花钱了,又是田地又是作坊的陪嫁,如今被子都可劲儿的添置。要知道,那些物件当了陪嫁,可就进了人婆家的门了,虽说婆家不会要,可那也跟娘家没关系了。
不过有婆子觉得她太过大手大脚的,就有闺女跟媳妇们羡慕林宝茹命好,有这般给她打算的娘亲跟兄长来。
说起来,近些时候,林宝茹可不算清闲。虽说作坊那边的活计,不需要她在怎么上心,可村里头三三两两的闺女跟妇人,就够她应付的了。
大家伙儿倒不是上门来找不自在的,实在是大家都羡慕林宝茹命好得了娘家这般厚待。毕竟,这般厚重的嫁妆,整个桃溪村这还是头一份呢。
再加上林家作坊又放出消息,说以后还会招人,那可不引得一些人日日上门来同她念叨话的?
趁着日子还没到呢,王氏寻了个时候,特地带着宝茹去镇上又添置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左右家里现在有银钱,只要能让闺女,体面,她怎么话都舍得。
除去之前准备的棉被衣柜跟圈椅,王氏还特地给她买了成双的木梳、铜镜跟妆奁。自然,以前她一直舍不得买的绸缎布料子,如今也置办了一匹,就想着回头给闺女做几身好看的衣裳让闺女到了婆家穿新的。
其实这事儿之前王氏的确没想到过,毕竟,村里多数的嫁妆都只是打几个柜子,或是陪嫁被面。
也是前几日她听跟着李货郎来串门的秀嫂子说,镇上的富裕人家的嫁妆里面,几乎是将闺女日后用得着的衣食住行都置办齐全了,小的物件甚至是书籍药材都算是陪嫁的,约莫是搬个家过去。
便是一般的家庭,都会准备压箱底的银子,数身新衣服跟新布料,还有一妆匣首饰,一套家具。这般物件,足以让闺女出嫁后一段时间内,日日穿新戴新。
反倒是那些往婆家鼓捣往日里穿过的旧衣裳的,常会被人挑剔。
这些事儿,王氏以前没听说过,毕竟哪个庄稼户可能给闺女置办许多新衣裳送去婆家?就是条件好的,也只是选一件嫁衣跟回门的好衣裳。余下的,可不就是当闺女时,素日的穿戴?
不过现在她既然知道的,就不会缺了自家闺女的。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就在跟前儿了,可王氏也不担心,回村之后她直接寻了十来个当村儿女双全的婶子,帮着缝制新衣。
也不是她太过讲究,实在是为了讨个吉利。桃溪村缝制被褥讲究用十个有福气的妇人给做针线,不说各个都能帮着缝,至少也能全了十全十美的寓意。
而给闺女缝新衣裳的讲究,桃溪村是没先例的,不过为着吉利跟好兆头,王氏还是豁出去用了一大锅白面馒头,请了之前帮着缝被子的福气婶子帮忙起了针线。
到底是人多活儿快,加上王氏为着闺女十分舍得,所有来帮着做衣裳的人,都是好吃好喝待着。倒是让那些个本来只想着凑个数的婶子,做活儿也细致起来。
当然,那些觉得二房太过张扬太过排场的,也少不得暗戳戳的议论刘家少爷的荒唐性子来。
这些人也不是故意恶心二房,或是瞧不得二房好。只是她们不少人都觉得二房跟刘家的亲事不牢靠,恐怕二房最后只能白糟践了这份心。
这些个话,王氏也不是一点都听不着,可那又能怎样?如今,她除了努力抬高自家闺女的地位,旁的竟半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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