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今纠结的,可不光林家几口人,就是刘书来这几日都时而惆怅,时而担忧。
自打同林家那颗黑心莲打过交道后,他越来越觉得自个跟那丫头合得来。倒不是说什么兴趣相投,而是他觉得难得有那么敞亮的女子。
再者,他娘也总说,若那丫头进门,家里的铺子也能有人撑着。到时候,他也就能避免步张老.二的后尘,省的被逼着日日抱着账本子愁眉苦脸了。
可偏生现在他自个也拿不准当,自己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了。
若说喜欢女人吧,这么些年他也没感觉到......恩,没感觉到特别稀罕。就算是陈嵘三天两头的在他耳朵边上嘀咕,说哪家的姑娘身娇体软,哪家楼的花魁最是香艳,他都没向往过。
可是要说喜欢男人吧,刘书来又觉得有些不对。之前还没觉得,现在只要一想到,自个怀里抱着个五大三粗或是捏着嗓子说话的汉子,他就觉得恶寒难忍。
以至于,他越来越想不通,自个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可这事儿吧,他也不知道怎么同自家娘亲开口。
自家二弟倒是个男子,可他那性子就是一心读圣贤书的,怕也听不得这些个事儿。再者,他身子骨弱,自个又何必拿这些事让他忧心!
这不,被困在屋里的刘书来,翻来覆去的,最后索性就坐起身来哀嚎一声。
刘夫人眼看着自家儿子短短两日的工夫人就瘦了一圈,心疼的厉害。
再加上刘书言,也在边上劝说着,只说自家大哥向来没有这么憋闷过,可莫要因着这事儿憋坏了。
刘书言自小没有个健康的身子,所以打他懂事儿起,就格外看重大哥跟娘亲的身体。在他看来,便是大哥胡闹一些,也总好过像他这般不敢跑跳,甚至吃喝都不能随意,每日肚子里一般都是汤药的好。
刘夫人叹了口气,自家儿子素来没吃过这次这般的苦头。就算之前憋闷在家里,每回也坚持不过半日,如今这都两日多了,别说爬墙钻洞的逃出去玩乐了,就是房门都不怎么出。
想到这些,刘夫人就更心疼了。可心疼归心疼,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真的同小倌厮混在一起啊。
不说别的,倘若真是那样,她还哪里有脸见林家二房的人啊。虽说那闺女当初是被她奶奶轻贱的许给刘家的,可刘夫人却清楚,这门亲事自家是沾了多大的便宜。
换个人,便是寻常百姓良家女子,怕也受不得自家儿子那性子跟名声。
之前她气恼儿子日日同狐朋狗友玩闹,光会逗猫斗狗的时候,的确是说过只要他带回个喘气儿的,哪怕是男人也认了。
可那到底就是一时的气话,再者自家都定下了宝茹那般的儿媳妇,哪里再能由着儿子胡闹?
要是说宝茹依旧是个不起眼的,许是她还不会生了愧疚。
可人闺女本就是个能干的,不光能持家,更重要的是,依着她看人的眼光,那闺女定然是个能旺家能发家的。要是这时候,因着自家儿子瞎霍霍坏人这门亲事,那她怕是后半辈子的气儿都顺不了了。
再者说,身为女人,她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好端端的闺女,因着跟自家儿子退亲,再惹了枝节。
所以,饶是心疼自家儿子,可在这个时候,刘夫人还是沉默了。
最后,许是出于愧疚心思,又或者是想要弥补林宝茹,她直接差人把自个当年的几件体面陪嫁送去了桃溪村。顺带着,还亲自安排了绣娘,以金丝银线加急赶制了一件算得上奢侈的嫁衣。
她这算是示好,也算是全乎林家个脸面,告诉外头那些人,无论儿子找不着调,只要她在一日,就是看中林家闺女的。
当然,原本准备的席面,在她的操持下,又翻了一翻。就连去接亲的人选,都请上了衙门师爷跟捕头家的两位夫人。
说实话,镇上大抵还从未出过比刘家更排场的迎亲队伍。更有人听说,刘夫人为着体面,还特意花费重金从州城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热闹。
这么一来,那些嘲笑刘书来的声音,就渐渐变成了感慨刘家财大气粗来。
镇上一家瞧起来十分寻常的四合院中,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正弓着身向案桌前处理信函的男子禀报着什么。
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引得上座的男子微微挑眉轻笑一声说道:“倒是有趣,这样能把一家境地彻底反转的女子,当真少见。呵,险些让她诓骗了去!”
若是林家人在这里,大概会十分惊讶,因为在这里的人正是当初借着嘉奖林宝茹,去桃溪村林家二房试探过一番的男子。
禀话的管事儿闻言,赶忙问道:“公子,用不用想个法子把人扣下,再讨出她手里藏着的法子?”
那男人皱了皱眉头,斜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萧家可素来不行这般无耻之事。”
“况且,一无名目,二无由头,你凭何要扣下人家?萧家是商贾出身,又不是土匪强盗,难不成还要强行掳人?!”
中年管事儿见自家公子语气冷厉,心里暗暗懊恼,原本的时候像这种手段他是见识过不少的,却忘了自家公子的忌讳。
明明知道自家公子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却还往枪口上撞。前头公子因着瞧不上孙家上下的手段,直接断了孙家同萧家的往来,就连自家铺子帮着孙掌柜言语的几个管事儿都直接被撸了。
如今一想起来,他哪里还敢心存侥幸,可不就赶忙躬身应是。
萧家少东家见他露了悔意,才再度开口道:“再说了,她便是有心瞒着自己的能耐,又不是错事,也值当的你为此大动干戈。所谓和气生财,何必为着那么点东西,就结与人结仇!”
何况,他此次来柳林镇,可是另外有要事要做。若因着一个小女子而节外生枝,倒是麻烦。
中年管事儿不管再多说,只能连声应承着。
这厢,俩人又说道了几句,最后那男子听到本月十六,林宝茹要出嫁后,干脆大手一挥让人借着自家产业的名义往刘家送份贺礼过去。至于目的何在,他自有成算。
反正不管怎的,转眼之间,可就到了七月十五。只再过一宿,林宝茹就要出嫁了。
这一日,是林家二房让人去刘家铺房的日子。这不,一大早王氏就寻了儿女双全的鲁大娘来,自然家里如今与林宝茹亲近的妗子钱氏,也因着生育了三个儿子,算得上好福气,自然也跟着一道去了刘家。
刘家这会儿也不敢怠慢鲁大娘跟钱氏,尤其是在刘书来闹了去小倌馆的荒唐事儿之后,刘夫人更是把姿态放得要多好就有多好的地步。
这不,鲁大娘跟钱氏刚到镇上,就遇上在镇子口迎着的刘家管家。
刘管家不敢托大,同俩人行过礼后,就殷勤的让俩人上了刘家马车。路上,还顺带着不着痕迹的给俩人戴了许多高帽,只夸得鲁大娘跟钱氏笑呵呵的说刘家人会来事儿。
刘府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儿,光是前院儿就足足有个庄稼户整座房子那么大。就更别说,那些游廊抄手跟垂花门了,各处都宽敞体面的很。
不过更惹眼的,却是那不要钱似得一串串红灯笼跟鲜红的喜字儿,就连走廊上头都用喜庆的红绸缎给裹起来,瞧着喜庆的很。
刘管家领了俩人进到内院的时候,正巧看到刘夫人指派着丫鬟跟小厮在打扫东厢房。
而相较于之前看到的喜庆地方,这厢房装扮的更是华丽,就是地上都用一层不知什么做的红地毯铺着,那地毯一直打屋里延伸到院子走廊上,一时倒是让钱氏跟鲁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踩上去了。
刘夫人见林家的人来了,赶忙暗暗拧了一把自家还抱着柱子发呆的大儿子,然后上前去招呼起鲁大娘跟钱氏来。
她也不见外,直接亲热的拉了俩人介绍起来,“这是我家那不成事的老大儿子,这是我家还读书的小儿子......”
刘书来揉着被自家娘亲拧疼了的胳膊,暗暗撇嘴,心道他娘如今下手越来越狠了,自个胳膊定然得青了一片。
不过心里嘀咕着,他面上却还算恭敬的同叫了人。尤其是见着钱氏的时候,他也算很懂眼色的喊了声妗子。
而刘书言则文质许多,拱手行了礼就站到一边了。不过他瞧见自家大哥没答话的意思,只能略显无奈的在边上提醒道:“大哥,那是嫂子家来铺房的人,你该说些感激的话!”
也亏得刘夫人惯是会打圆场的,瞧见自家大儿子没上来招待的意思,赶忙拉着钱氏跟鲁大娘的手往屋里走起来。
“我家是三进三出的院儿,前头是门房跟待客用的。内院厢房这里,当初为着俩儿子日后娶亲打算,我家老爷就吩咐人直接盖成了东西跨院。”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正院儿那里,说道,“我住在正院,老大住东跨院,老.二在西跨院......”
“后照院儿还有一排屋子,是招待同族女眷的,余下的罩房,则是让家里的丫鬟下人住的。”
在说话的工夫,刘夫人已经拉了钱氏跟鲁大娘进了新房。
“这院子是我亲自装扮的,你们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管开口,我再让人改一下。”刘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俩人,任由她们上下打量。
钱氏看的连连点头,“有劳夫人了,知道你们看中我家.宝茹,我这当妗子的,也就放心些了。”
几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钱氏就同鲁大娘开始铺床,说是铺床实际上就是略略将刘家准备好的物件拾掇一番。
铺好被褥后,二人又象征性的挪了挪屋里的桌椅,随后从带来的包袱里拿了王氏交给的妆奁跟木梳等东西,一一摆放在梳妆桌上。
这么一来,福气婶子铺房就算大功告成了。
刘夫人见俩人忙完了,赶忙递了两个红封过去,顺带着招呼俩人到暖房吃了些茶点。当然,她也不是无事献殷勤,只是变着法的让林家感觉到刘家对这新媳妇的满意跟看重来。
而刘书来,看着喜庆又鲜艳的院子,心里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最后竟然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了。
说实话,到现在他还有些发懵,感觉还没反应过来呢,自个竟然就要成亲了。
可一想到,要娶的是桃溪村那黑心莲,他心里又不觉得排斥。就好像说,相比于旁人而言,他真的更乐意那黑心莲住进自个院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