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苦啊(1 / 1)

慕容楚道:“姑母,有沈相在,表妹的事不要太担心,只怕明日抽了空,她定会进宫的。”

“不必她时时进宫,我在宫里有吃有喝,倒是她,忙自己的就好。不急于这一时。”慕容沣笑道:“我派个宫人去传个话罢。”

慕容楚道:“不如明日一早,我派个士兵去相府传个话也罢了。”

慕容沣点头应下了,道:“……玉儿她啊,仿佛脱胎换骨一样,遇到一个人,然后就变成了如今这样杀伐果断的模样。她可惜生了女儿身,若是男儿,想要守护住的,也不会有这诸多坎坷。”

“女儿身也不见得是坏事,”慕容楚道:“千机门不以女儿身低一等看她,天下士人与子民,如今不早也改变态度了吗?!玉儿所为,做到了很多连男儿也做不到的事,让人敬重。”

慕容沣看着这个侄儿,一时间叹气,遇到一个人,然后全部改变。

慕容楚与娆儿之间,怕是隔着一道天堑,可是他一头栽进去了,根本无法再出来。

他心里是清楚的,可是明知是火,也愿飞蛾扑火,无法自拔。

可他沉迷其中,早已经连心魂都失却在一个人身上了,可是慕容沣无法勉强娆儿回应什么,因为这个孩子也苦。从小背负在身上的血债,早成了心魔。

一个人的爱,如果无法治愈一个人心中的恨,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顾长娆,心魔早成,认定的事,哪里会有这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慕容沣苦笑了一声,道:“……娆儿她?!”

“姑母,如今,我能看着她好好活着,我就已经别无所求了,不敢再贪心……”慕容楚道:“……只是,看到她一副平静的样子,我就还是很难受。”

慕容沣听的心里难受不已,平静的下面,到底掩盖怎样残缺的灵魂,她终究是无法触碰,因为太沉重,这两个人却也因此,永远也无法靠近彼此。

慕容沣沉默了一会,又道:“……你母亲寄了信来,叫我为你物色贵女,为你匹配姻缘……”

慕容楚摇了摇头,道:“姑母,还请姑母为我多多掩饰,慕容家的这份责任与义务,容我自私,这一辈子无法偿还了……”

马夫人是什么性子,慕容沣一清二楚,道:“我当然可以,只是,你母亲总要进京的,到那时……她不是个坏母亲,她这个性子,只是,想要子女按部就班,别的她理解不了,也容忍不了……”

“等到那时候,我想带着她离开这里……”慕容楚平静的道:“就算她不愿意,我也不能让她在这里渐渐成灰,哪怕她恨我,我也是要这么做的……等京城平定下来,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我就走……”若是外敌来犯,他总要护住亲人与她的,哪怕是战死,也不悔了。

“母亲,我对不起她……”慕容楚道:“我知道她理解不了,也不祈求她理解,也只能避的远远的,不叫她伤害我所爱之人,仅此而已……”

慕容沣听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疼痛的厉害,叹气道:“你母亲这个人啊,就是活的太过守规矩,一切都要按照俗世规矩,若是以这样来约束玉儿,只怕我活的还更痛苦呢,这孩子自从云南自立后,你母亲每每见她,或是写信来,信中提到玉儿,莫不都是小心翼翼,谨守陈规,真是没办法……先是亲人,才是君臣啊,况且玉儿如今还不是君,她怎么就不能放松点儿呢……?!”

慕容楚听了,便道:“祖母一直嫌母亲性子太闷,妹妹她还好得祖母教养,不然定被母亲教成那样的性子了……”

“等你母亲管不着你,肯定就又逼你妹妹去,”慕容沣想着又笑,道:“吓的如今卿儿都不怎么回慕容府了,若不是有你祖母拦着,她怕是要捉她回府立即将她许配出去……”想着又摇了摇头。

慕容楚道:“妹妹进了京,又有表妹为她撑腰,母亲既如此怕玉儿,不服气也得服气的,表妹要用女官,她能怎么样?!”

慕容沣无奈的笑,道:“她这一生,生你们这一双儿女,于她来说,也是淘气,只是,我还是赞同你们兄妹自己做想做的去吧,人活一世,不止是为父母而活,玉儿任性,你们也可以,还有你祖母,我支持着你呢,你祖父与父亲也不是墨守陈规的人,他们会明白的……”

慕容楚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道:“楚儿不孝,对不起慕容家了……”

他自然知道,以祖父与父亲能支持一个女子为帝的魄力,自然不会纠结于这些俗世小节。这一生,能有这样的家人与家族,这般开明的亲人,他觉得很幸运。

慕容楚红着眼睛,告退了。

慕容楚一走,冯嬷嬷便叹道:“表少爷心里也苦啊……”

“就是因为心里苦,所以才不能再为难他了,他这个样子,见了就心疼,又怎么忍心让他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只怕会逼死他的……”慕容沣道:“等嫂嫂进了京,我便劝她一劝吧,她要怪便怪我也罢了……”

“嫂夫人就是死板了一些……”冯嬷嬷道,“若是开明些,也不会……”

“她的儿女注定要让她失望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她的思维固定,觉得这样活着才是对的,谁又能扭过来呢?!”慕容沣摇了摇头,不再多提,只道:“嬷嬷,你带几个人明日一早送些东西去给玉儿,她怕是呆在相府不回宫的……”

冯嬷嬷笑应了一声,道:“公主回来了,王妃也能放些心了……”

慕容沣听了便笑,想了想又道:“罢了,别送了,这孩子也不讲究这些,相爷定是会为她准备妥妥的,我做了显得多余,弄的我有多不放心似的,别送,人也别送……”

冯嬷嬷笑的不成,道:“王妃可是担心真送过去了,显得是将公主托付给沈相了一般?!”

“嬷嬷最知我心意,”慕容沣笑着道:“这孩子所坚持的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现在大战在前,只怕我想提给他们成亲,他们也是没有时间筹备的,一生一次的大事,总不能这般的仓促……”

“沈相与公主确是良配,一生一世能得个知心人比什么都重要,这些俗世规矩,不过是制定出来约束普通人的,公主自是例外,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冯嬷嬷道。

“说了我也不在意,”慕容沣道:“这孩子所做的事,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我又岂能像一般的母亲一样,思维窄小,约束她,我所能做的只是放开她的手脚,让她放手去飞,仅此而已。”

“王妃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世间又有几个如王妃这样想的呢,”冯嬷嬷道:“公主有幸,生在王妃肚子里,有这样开明的外家……”

“是我幸运,”慕容沣笑了,道:“这孩子从小就能吃苦,嬷嬷可还记得,她从不在意从小的吃穿,别的女孩子从小就在乎吃的穿的用的,首饰衣服,甚至家世都要互相攀比,总想要压别人一头,玉儿从小就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兵器,她的武功,她的眼界永远在战场上,看的书,听的故事都是乱世枭雄的传说……”

慕容沣温柔的笑,道:“别的姑娘家屋子里全是花儿朵儿的,她的屋里,倒比男子的书房还像书房,从小也不喜欢啰嗦的丫头,给她配的丫头服侍,全退了回来,只剩下两个丫头,说是清静……真是拿她没办法,当初她在军营里与军士同吃同住,吃的那样粗糙,真是心疼死了……”

“老奴当然记得,”冯嬷嬷笑着道:“王妃怀着的时候,老奴说过这肚子尖尖的,定是个哥儿,谁知是个姐儿,可是,上天怕是叫公主生错了性别,现在总要改异为正了,公主这样子的性子,便是天命……”

“对,天命。”慕容沣道:“她的眼界,她的心胸,从不在眼前这点事,我便知道,她是能成大业的人……”

冯嬷嬷似乎也跟做梦一样的,想起公主小时候的性子,的确是一点也不像是普通人,越想便越是自己给这份回忆都笼罩上了神秘的色彩。

宫中是静谧的,但也因为有公主的守护而变得异常的详和与安宁。

慕容楚走到皇贵妃的宫外,像往常一样没有走进去。

皇贵妃的表情是平静的,似乎那些伤痛都消失了,她笑的温和,抱着李祚,在逗他笑。

这幕的平静,似乎掩盖了一切的伤口,仿佛新生。

然而,只有慕容楚知道,这一切的似乎平静之下,到底掩盖着怎样的伤口。斑驳的,裂痕。

哪怕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岁月也一直在往后走,可是,有的人,她们的心,她们的伤,她的生命与灵魂,早已经停留在生命中的那一刻了。

慕容楚莫名觉得上天对顾长娆太过残忍。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默默守护,连鼓励的一句不痛不痒的放下吧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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