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闻溪急忙将手腕抽了出来,顺势活动了两下。
还好,没断。
“在我睡觉的时候,不要靠近。”低沉的嗓音,含着警告。
闻溪心想,这人真是没礼貌,明明是他犯错在先,不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来警告她。
再说了,他睡觉的时候,她怎么会靠近?这次不过是个例外罢了。
“你好像并没有听进去。”季棠渊笑得有点冷,小丫头的表情很是桀骜不驯,心里不一定怎么骂他呢。
“知道了。”闻溪不想招惹面前这个人,乖乖的点点头,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
季棠渊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去准备吧,我晚上在这里吃。”
闻溪的眼睛倏然大了一圈,啥?
他要在这里吃饭是什么意思,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男人嘲讽般的声音:“闻小姐怕是忘了,督军府可是付了工钱的。”
闻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早早就拿了工资,也曾经与他约定,只要督军府需要,她可以随时上门服务,所以,她给他做饭是无可厚非的,哪怕这里并不是督军府。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啊。
“督军可有忌口的?”
“酸甜苦辣皆可。”
还好,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挑剔怪异的口味。
“小姐,您没事吧?”河柱在外面等着焦急不已,可他又没有胆量随意进屋。
“没事,你去烧火吧。”闻溪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好在伤的是左手,倒是影响不大。
她将那套刀具取出来,轻轻一抽,皮箱子便展开为上下三层,其中还有一个夹层,里面放着一些雕刻用的小工具。
她从中抽出一把片刀,刀身上倒影着她嫣然的五官,梦寐以求的利器就在眼前,她的心早已按捺不住的狂跳。
古语云:夫厨刀,庖宰用以切割之利器。刀若不利,其割不正,则鲜不能出、味不能入、镬气不能足。
任何一名厨师,都经不起名刀的诱惑。
“小姐,火生着了。”河柱在尽力尽力的生活。
闻溪吩咐:“映夏,你去把这些食材清洗干净。”
映夏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去打水了,院子里就有一口井,井边还有一个垒起来的水槽,一边进清水,一边走废水,十分方便。
食材清洗完毕,闻溪便开始掌灶做菜。
这些食材都是新鲜的,一定要趁着鲜度仍在把它们加工出来,才能呈现出食材最完美的滋味。
季棠渊本来要继续看那本书,看了几眼就被外面的声音所吸引。
窗户正好半开着,他便倚在大迎枕上向外看去。
闻溪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窗,此时她正在低头切菜,因为低着头,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挺俏的鼻子。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明明是莹白如玉的一双手,应该穿金戴银,摆弄琴棋书画的手,十指纤纤,指甲圆润,宛若柔荑。
那些沉重的铁器在她的手上翻飞流转,轻盈跳跃,菜丝从她的刀下行云流水,五色斑斓,竟是生出一幅别样的风景。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家里的那些厨子是怎么做菜的,难道都像她这样好看吗?
闻溪专注着面前的食材,没有注意到屋里的视线,她正在教映夏认识这些不同的刀具。
“这是片刀,它是中式菜肴的主刀,这是文武刀、斩骨刀、拍皮刀,还有这把是桑刀……”
“这个桑刀好轻好薄啊。”
“那是自然,它的主要用途是切细丝。”闻溪拿起一根细葱,“就像我们今天要做的这道清蒸石斑鱼,要用到南方产的小葱,这小葱只有几根牙签那么细,想把它们切成头发丝一般的细丝,就要用到桑刀。”
说着,她已经将葱一切为几段,轻薄的桑刀在她手中上下起伏了数下,一堆葱丝便切好了。
映夏用手小心捏起一根,嘴里发出惊叹:“当真细如发丝,河柱,你快看。”
河柱一边烧火,一边嘿嘿的笑:“表小姐就是厉害。”
映夏算是涨了见识:“我以为厨房里只有一把刀就够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道道。”
“那是自然,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我们国家的厨师又最讲究技巧,能做到佼佼者的人并不多。”
季棠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小丫头一脸神采飞扬的样子,真是奇怪,好像只要说到跟吃有关的东西,她都会这般明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里的火也逐渐熄灭了。
季棠渊看着眼前的一桌佳肴,胃口大开。
清蒸石斑鱼、虾籽茭白、小笼粉蒸牛肉、油爆虾,三鲜菌菇汤,主食是翡翠烧麦以及八宝粥。
“督军喝酒吗?”闻溪站在他身侧不远处,客气的问。
“好。”季棠渊并不嗜酒,但是面对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忍不住想要小酌一杯。
闻溪给他倒了酒,“这是季县丞让人送过来的,闻着味道,应该有三四十年之久了。”
季棠渊惊讶:“你能闻出来?”
“我对酒还是有点研究的。”
这倒不是吹嘘,很多人都喜欢研究酒类,国内的白酒,国外的葡萄酒,甚至只需要品一品,摇一摇,就能准确说出年份。
季棠渊拿起筷子,侧脸看过来,“你傻站着干什?”
闻溪眨了眨眼睛:“督军还有什么吩咐?”
“菜上齐了?”
“上齐了。”
“坐下来,吃饭。”
闻溪瞪大眼睛,她只是一个厨师,哪有资格跟季棠渊同桌而食,她可没这么大的脸。
“督军说笑了,您吃着,我在一边伺候。”
“不需要。”季棠渊冷冷皱眉,已经有些不耐烦,“让你吃你就吃,不吃还等着凉吗?”
闻溪乖乖的坐了下来,可是如坐针毡。
讲真,这张脸好看,但绝对不是可以对着吃饭还能无动于衷的脸。
特别是想到他的身份。
你见过厨师给皇上做完饭,皇上喊他一块上桌同席的吗?
吃完这一顿,估计也快上路了。
闻溪战战兢兢的。
季棠渊夹了一口鱼,见对面的人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犹如小鹿般盯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可怕之人。
他突然就笑了,带点无奈:“你看我干什么,我的脸可以当饭吃?”
那样一个严肃的人突然笑起来,真如遍地花儿都开了一般,虽然这笑容转瞬即逝。
“也不是不可以,秀色可餐嘛。”闻溪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季棠渊没太听清楚。
“我说好好吃饭,多谢督军打赏。”闻溪眯了眯眼睛,低头夹菜。
季棠渊没再深究,实在是这饭菜过于可口,让他没有闲暇来做其它的事情。
“这鱼是怎样做到如此鲜嫩的?”
桌上那道石斑鱼,他吃的最多
闻溪笑道:“清蒸石斑鱼最讲究火候和油温,蒸鱼的时间要根据鱼身的大小进行计算,要蒸到正好八分熟。开锅时再浇以热油,而这个油温便更加重要,过高会让鱼肉变老,过低会使鱼肉不熟,厨师做这道菜,大多凭的是经验。”
“你才多大,好像经验很丰富似的。”季棠渊的语气带着轻嘲。
闻溪一扬下巴:“我虽然学厨时间不长,但我天赋异禀啊。”
对她毫不谦虚的自夸,季棠渊无话可说,低下头喝汤。
从云滇运来的红牛肝菌十分新鲜,用老鸡来炖,鲜香可口。
“督军,您可知这红牛肝菌是有毒的,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季棠渊目光一深。
闻溪嘿嘿一笑:“不过,只要煮熟就没有毒了,督军放心吃。”
轻轻刺一下可以,但她知道这个界限,否则真的把他惹毛了,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她眼中的狡黠快如闪电,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觉得这个小丫头是故意吓唬他的,为了刚才的事?真是个记仇的小东西。
这边两人安静的吃着饭,季家的餐厅里却不安宁。
季东庆不耐烦的看向走来走去的季夫人,“你是陀螺啊,满地转什么?看得我眼晕。”
季夫人停下来,狠狠瞪了季东庆一眼,“就你不着急,我都快急死了,你说督军那边是什么情况,秀兰怎么办?督军好不容易来千县一次,秀兰还没见到他的面呢。”
“你可别整这些没用的了。”季东庆一脸的不赞同:“你那个侄女虽然长得不错,但还差火候,更何况咱们也不知道督军的喜好,这样冒冒失失的,别把他给惹恼了,我们季家可都得依靠这棵大树活着呢。”
季夫人听说季棠渊要来家里小住,立刻将自己的侄女孙秀兰接了过来,孙秀兰在千县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肖想。
可季夫人心大,总觉得孙秀兰不应该只嫁给普通的官员或者乡绅。
这不,天大的机会从天而降。
如果孙秀兰能够得到督军的青睐,就算是嫁到督军府做个姨太太,那也够孙家光宗耀祖了。
“你说督军身边那个女子是什么来头?”季夫人想到闻溪,脸色就很难看:“我刚才可是听说了,督军在她的院里用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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