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码头都是新鲜货,闻溪和河柱蹲在一个卖鱼的摊位前挑选新鲜的海鱼。
“小姐,您真有眼光,这白头鲈鱼只有我这里有卖,一个星期才能搞到一次货。”小贩热情的推销着。
白头鲈鱼并非荣城一带的海产,它们只生活在盐城海域。
盐城与荣城隔海相望,一个靠的是泊海,一个靠的是黄海,黄海水域深,水凉,所产的海味要比泊海好吃。
盐城靠的就是黄海。
只是盐城的海产很少有卖到荣城的,因为来回路途较远,成本较大,并不合算。
但盐城那边有些大型渔船,定期会送到荣城这边的造船厂进行修理,它们每来一次,都会带一些盐城的海产进行售卖。
这白头鲈鱼应该就是这样的渔船带过来的,可遇而不可求。
闻溪识货,在其它人没有注意之前,立刻包下了所有的鲈鱼。
新鲜的鲈鱼做清蒸,是上品美味,今天的菜单上又要增色不少。
除了鲈鱼,闻溪还买了螃蟹、虾以及一些新鲜的海螺 。
“你们听说了没有,商会要建鱼市,以后我们这些小商贩就无处可去了,唉,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听说那鱼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还要什么介绍信。如果没有介绍信,不知道有多少人买不到新鲜的海货。”
闻溪听到几个小商贩在议论纷纷,说得都是鱼市的事,商会要统一管理无可厚非,但是真的实行这样的方案,只会与民心相背。
河柱将所有的货品放到马车后面的储备厢里,而闻溪也掀开帘子上了车。
清晨的第一楼光线落在平静的海面上,洇开一大片桔红色的光芒。
光线随着帘子透进来,照在一张陌生的脸孔上。
闻溪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那人一把拉进了车厢,一只带着咸气的手掌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本能的挣扎,想要引起河柱的注意,但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横在了她的颈间。
她的动作随之一顿,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惊恐朝他看过去。
帘子落下来,遮挡了光线,但她还是看清了这人模糊的脸。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却有沧桑过后的痕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豹子。
这双眼睛透着无情狠辣与犀利,同时又让她觉得十分眼熟。
她神色微怔。
陆云九没想到这个女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竟然还可以用闲余目光来打量他。
“叫你的车夫去红霞路。”陆云九无视她的目光,声音中透着冷然的威胁之意,“还有,别乱动,姑娘这么细皮嫩肉,我可不想伤了你。”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几乎就贴在闻溪的耳朵上。
对于这样近的距离,她很是抵触,但是碍于脖子上的利器,她不能乱动。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他手中的刀又向前送了送,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刀锋只需要一点点力道,就能划破皮肉。
闻溪用眼神告诉他,她不会反抗。
“嗯,做个听话的好孩子。”陆云九缓缓松开了捂住她的那只手,但是刀锋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松懈。
闻溪小心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右手触到了藏在身上的那柄枪。
“小姐。”河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货已经放好了。”
“去红霞路。”
车厢里,传来闻溪淡淡的声音。
河柱愣了一下,他们不应该直接回西城大街吗?
“我想吃红霞路的水煎包了。”
河柱想到他们还没吃早饭,心里很快有了数,“好,小姐坐稳了。”
随着鞭声响起,马车缓缓向前行进,码头的热闹也随之渐行渐远。
那个男人的刀依然抵在她的脖子上,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不如之前那样步步紧逼了。
马车一摇一晃,天也逐渐亮了起来。
闻溪在他的身上闻到了白头鲈鱼的味道,以及很重的咸腥气。
他的穿着打扮更像一个在渔船上工作的渔夫,但他的脸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手上亦没有茧,他并不是个真正的渔夫。
他应该是隐藏身份,然后藏匿在从盐城到荣城的渔船上,然后再借着她的马车进入荣城。
陆云九没想到面前的小姑娘如此冷静,面对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就连脸色都没有多大变化。
他借着升起的光线细细的打量她,这才发现她长得极美。
虽然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但是一双眼睛却透着灵光,散发着清雅淡韵。
她的皮肤滑嫩如同凝脂,脖子纤细白皙,那刀锋架在上面,好像平白亵渎了那份美,格格不入。
他的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你把我送到红霞路,我不会伤你。”陆云九声音低沉。
“我如何信你?”
这人双眼犀利,眉梢带煞,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她岂会凭着他的一句话就相信他。
陆云九没想到她竟会反问自己,突然就挑唇而笑:“小家伙,你想跟我谈条件?”
她人在他的手里,她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你把刀收了,我就信你。”闻溪目光清亮,透着几分天真。
陆云九笑起来,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
不过,收了又怎样,他还怕她一个小孩子不成?
他手腕一转,刀子就从闻溪的脖子上拿了下来,一瞬间,闻溪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但是下一秒,一把冰凉的手枪便抵在男人的额头上。
陆云九错愕,他想不到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竟然还藏了枪。
而且这把枪十分小巧,价值不菲。
面对闻溪的枪口,他突然笑起来,眼底的光芒迸射而出。
闻溪心想,这人莫不是有病,被枪顶着还能笑?
他是不是以为她真的不敢开枪。
虽然她真的不会,但面子上不能怂。
闻溪冷然,与他四目相对,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这回可以谈了吧?”
陆云九道:“小家伙,有点意思。”
他态度闲适,好像指着脑门的并不是枪,只是小孩子的玩具。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要你的命?”
闻溪道:“有一半的把握,总比没有要好。”
她可不会轻易相信他,若她把他送到目的地,他顺手一刀就把她解决了呢?
这个人定是隐藏身份而来,既然他做得如此隐蔽怕光,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杀人灭口。
信别人,永远不如信自己。
陆云九突然逼近一分,脸几乎撞上了闻溪的鼻子,纵然她努力保持镇定,还是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
须臾间,局势再次反转,闻溪手中的枪竟已到了陆云九的手里。
枪在他的手间打着转,枪身泛着金色的光泽,流转翻飞。
闻溪伸手就要去抢,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眼中带着几丝讥诮之意:“小家伙,不会开枪吧,子弹都没上膛。”
闻溪暗自咬牙,恼怒还是露馅了。
陆云九呵呵一笑,突然把枪重新塞回她的手中,然后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枪要上膛才有威胁力,不然就是玩具。”
他不顾她的挣扎,握着她的手让她拉了下枪栓。
只听咔嚓一声,子弹快速上膛。
“你看,这样才能杀人。”他举着她的手对准了马车前方,那是河柱所在的方向。
此时外面一片嘈杂,两人说话声音也极低,正在专心赶车的河柱并没有听到。
闻溪大惊,用力向旁边一甩手,陆云九被她猛然间的动作带倒,两人一起撞在了车厢上。
闻溪撞得头晕眼花,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枪,生怕这个疯子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再次用枪抵住了他的额头,咬着牙警告:“现在子弹上膛了。”
陆云九直起身子,笑看向她,丝毫不怕的样子:“你的手这么干净,身上这么香,定是没有开过枪,没有杀过人的。”
他说着,真的用力闻了闻空气,好像很陶醉的样子。
闻溪把手中的枪向前用力一顶:“我送你到红霞路,你不要再乱动。”
“好。”陆云九也不想惊动了车夫,免得在大路上惹人关注。
他乖乖的把手举起来,做出投降状:“我不动。”
闻溪不敢放松警惕,依然笔直的指着他。
两人谁也不说话,倒是前的河柱感觉到刚才的冲撞,不放心的问:“小姐,没事吧?”
闻溪看了眼陆云九,扬声道:“没事。河柱,你赶快点,红霞路的包子可是限量的,去晚就卖光了。”
河柱哎了一声,一鞭子抽在马身上。
马车摇晃间,陆云九突然看到了枪身上刻着的字,那是一个精致的“棠”字。
他的眼睛突然就像着了火一样,之前闲适的面色倾刻全无。
棠?
季棠渊?
不会这么巧吧,天底下名字带棠的人多如牛毛,他为何会看到“棠”字就想到季棠渊?
也许,是她的名字里有个棠字。
“你叫什么?”陆云九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闻溪小心的防备着他,并不说话。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十分危险。
陆云九突然笑了,“你这把枪从哪来的?”
闻溪还是不回答。
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陆云九道:“你现在会给枪上膛了,但是想要精准的打到人还需要练习,不然这把枪就是个摆设,只能吓唬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河柱在外面喊道:“小姐,红霞路到了,我去买包子。”
马车靠着路边停下来,马车上下动了两下,是河柱离开的声音。
闻溪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说话间,握枪的手更紧了几分,那意思像是,你要是敢乱来,她一定会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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