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香味先传来,勾引着味蕾逐渐苏醒。
映夏掀开帘子,闻溪就端着托盘进来了,面碗冒着热气,那巴掌大小的脸氤氲其中,更显得白晳如玉,一双眼睛光芒流转,就象挂在苍穹的一颗星,折射着纯净的光辉。
明明是黑夜,她却带进了一道光。
“督军,久等了。”闻溪眉眼弯弯,让映夏把面端上饭桌。
“厨房里还有鸡汤和鸡胸肉,我做了麻辣鸡丝荞麦面。”
一碗鸡丝面,汤上浮着一层油亮的辣油,辣椒和花椒的香气虽浓,但是并不抢味。
闻溪又摆上两道小菜,“这是我自己腌制的泡菜,今天刚好可以吃了。”
季棠渊此时已经洗了手,接过闻溪递来的筷子,要说他之前并没有饥饿的感觉,现在看到这碗麻辣鸡丝面,胃口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他虽没有特别的爱好,但也爱食辣,特别是在这样的季节。
闻溪又端了两碗面到另一张桌上,招呼祈五和司机:“五哥,这是为你们准备的。”
祈五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当即看向季棠渊,没有督军的允许,他可不敢吃。
季棠渊将面拌匀,头也不抬的说道:“既然是给你们准备的,就吃吧。”
祈五急忙说了声谢谢,拉着司机在桌前坐了下来。
“好吃吗?”闻溪站在季棠渊的对面,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还没开口,她就立刻懂事的说道:“我知道了,食不言。”
季棠渊愣了下,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想笑。
他安静的吃饭,吃得很是畅快,虽然有些微辣,却能接受。
鸡丝顺滑,面条筋道,就连这看着有些油腻的汤汁竟然也十分鲜美。
再配上腌制的泡菜,爽脆咸香,这顿饭吃得十分舒服。
“你以后都住这里吗?”季棠渊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
“有这个打算。”闻溪说道:“这里离码头和市场都很近。”
他轻轻点头,吩咐祈五付账。
“我说过请您吃饭,不要钱。”闻溪赶紧阻止祈五掏钱,“您帮我那么多次,没道理吃碗面就跟您要钱,那多没脸啊。”
“那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季棠渊并不喜欢占这种便宜,吃饭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样吧,我给您记账。”闻溪大眼睛一转,拿出一个小本本,规规矩矩的写上两个字“督军”。
“以后这就是您的专属账单,每月一结,您看这样可以吗?”
她把本子往他面前一送,却见季棠渊的眉头肉眼可见的皱成川字。
她以为他不高兴,没想到他只是嫌弃的指了下那两个字:“你这字写的,够丑的。”
闻溪:“……。”
万水千山总是情,给点面子行不行。
她看到祈五冷着脸,但那司机明显有些绷不住,低下头忍笑。
闻溪脸上一红,把本子抽了回来,“能看懂就行了,字写得好,也不能当饭吃。”
季棠渊笑了,她总是有这些稀奇古怪的道理。
字不好还不准别人批评了?真是一个不虚心的小丫头。
有时间的话,他一定要教她写字,这字过于拿不出手了。
季棠渊喝了一会儿茶,就看到闻溪无精打采,偷偷的打嗜睡。
他拿出怀表看了看,原来已经快十一点了,怪不得小丫头困了。
就在他起身要离开时,祈五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督军,前院有动静。”
祈五听力惊人,脑袋上好像长了八只眼睛,这边跟人说话,但四面八方的事情仿佛都能知道。
“去看看。”
祈五身形一晃,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闻溪顿时困意全无,望着祈五离开的方向咽了咽口水,这……真是人的速度吗?
“不会是小偷吧?”河柱小声道,也有些紧张。
他们这么个小饭店,小门小户,怎么会有贼惦记。
什么样的傻贼不去光顾那些大饭店,要偷一个小馆子。
“是不是贼,一会儿就知道了。”季棠渊淡定的喝了口茶。
这份气定神闲是对于祈五的信任。
果然,不出一刻钟的功夫,祈五就拎了一个男人回来。
看到这男子的模样,河柱最先认了出来。
“我记得他,他是南鹤楼钱师傅的徒弟,好像叫张龙。”
张龙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在看到面前穿着军装的男子时,更是面色苍白,几乎晕死过去。
“督军。”祈五恭敬的说道:“我过去的时候,这个人正在门口泼煤油,身上还带着火柴。”
祈五将没有用光的煤油和火柴都拿了出来。
季棠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男子,拿起茶杯又看向闻溪:“这人和你们有恩怨?”
闻溪本来不认识他,听到河柱的话才想起此人的身份,又联想到祈五的话,她心中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
“我倒是没有得罪过他,但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闻溪目光渐冷,“是钱江让你来烧梅竹饭店的?”
张龙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抖。
祈五一脚踹了过去,只听见惨叫声和肋骨骨折声,“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张龙刚才听他们说督军,早就吓破了胆,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子竟然就是高高在上的督军。
他起初有所怀疑,督军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可是这个男人的气场如此强大,明明没说几句话,就让他有种乌云压顶般的畏惧。
肋骨最少断了两根,张龙疼得冷汗直冒,在祈五又要一脚踹来的时候,他急忙哭着求饶:“我说,我说,别打我了,我什么都说。”
见祈五没有再动手,张龙才忍着痛交待:“是师父,他让我趁着晚上没人来放火。”
“因为他做不出金钱蟹盒,所以就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梅竹饭店消失?”闻溪嗤笑一声:“钱江的心胸真比针孔还要狭窄。”
张龙一愣,没想到闻溪竟然连原因都猜了出来,但他不敢抬头。
“督军。”闻溪朝着季棠渊行了一礼,“这个人可不可以交给我?”
季棠渊轻拂手中盖碗,“既然是要烧你的店,自然要交给你处置。”
张龙一听,立刻嗑头:“督军饶命,督军饶命。”
“我看你胆小至此,从前应该也没做过坏事。”闻溪沉声道:“你是钱江的徒弟,他吩咐你的事情,你是不得不做吗?”
张龙没想到闻溪竟然三言两语道破了自己的心思。
他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所做所为完全是迫不得已,他不敢违背钱江,他没有那个胆量。
他对钱江的做法不认同,但他不敢反抗,明明知道这是助纣为虐。
张龙突然就大声嚎哭起来,三尺男儿竟然哭得不能自己。
待他哭得差不多了,闻溪才问:“是不是钱江让人毒害我的外公洛中怀?”
张龙招了一件事,也不在乎第二件了,承认的很干脆:“是,师父害怕洛老爷东山再起,抢了他食神的头衔,所以让人加害洛老爷。”
砰的一声。
放着茶具的桌子抖了抖,是闻溪一拳捶在了桌面上。
正在喝茶的季棠渊风云无动,一脸淡然的继续品茶。
他知道小丫头的底线是她的外公,他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那个人是谁?”闻溪的拳头用力收紧,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是……是……。”张龙犹豫了一下,目光却看向季棠渊,忽闪不定的。
祈五见状便要起脚,张龙被打怕了,立刻喊道:“是季棠宾,季大少爷。”
季棠渊喝茶的手一顿,冷凝的目光聚在张龙的脸上。
张龙道:“师父在帮季大少爷做事,师父有事就会找季大少爷帮忙。”
闻溪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和洛兮媛暗通款曲的人竟然就是季棠渊的堂哥。
钱江与季棠宾交好,所以求到季棠宾那里,而季棠宾利用了洛兮媛,一环套一环,最后害的是洛中怀。
“这些都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奉命办事,求督军和小姐饶命啊。”张龙忍着断骨之痛,跪地求饶。
闻溪对于张龙,并无同情。
她看向季棠渊,季棠渊也看着她。
她刚要开口,季棠渊忽然放下茶杯,起身道:“过来说话。”
闻溪随他一起来到墙角处,他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以卵击石。”
闻溪道:“他害我外公,我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的眼里浮动着难以遏制的火焰,本来白晳的脸染了层枫叶般的红。
“那你说说,你要如何对付他?杀了他,还是往他的饭菜里下毒?”
季棠渊眼中的讥诮让闻溪火冒三丈。
是啊,她的确没有本事跟季府的人叫板,甚至连鱼死网破的可能都没有。
可是因为如此,她就得忍气吞声吗?
洛中怀还躺在医院里,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醒来,而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只手遮天,坏事做尽而却得不到报应。
季棠渊无非笑她不自量力,而她,也确实有些自不量力。
她气他什么呢,他说得哪一句不是对的?
她又有什么资格跟他生气?
“督军说得对。”闻溪声音淡淡,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
季棠渊见她好像一朵小花,突然就枯萎了下去,心头倏然一紧,语气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是不是认为我的话不中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