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低着头不说话,用毛茸茸的头顶对着他。
季棠渊突然抬起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中也没有了之前的讥讽之意。
“话不中听,但是中用。”
闻溪没想到他会揉自己的脑袋,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抬起一双水漉漉的眼睛,茫然的望着他。
而站在不远处的映夏和河柱却是大惊失色,刚才他们瞧得很清楚,督军竟然揉了自家小姐的头。
小姐还没有出嫁呢,这样亲昵的动作是不是不太合适?
督军或许不以为意,却有损小姐清誉啊。
而祈五和司机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四个人站在一起,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对付季棠宾。”
季棠渊看着被自己弄得有些毛躁的头发,神色含笑。
闻溪微扬下巴,“我听说季棠宾已婚了。”
“所以呢,你要把他跟洛兮媛的事情捅出去?让他后院起火吗?”
闻溪惊讶的看着他,他一脸洞悉一切的模样,不过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嘲讽之意,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是好心,但喜欢臭着脸,说话又是阴阳怪气,常常让人产生误解。
她领教过几次,还是不能很快适应。
他拉着她过来说话,不是为了嘲讽她的自不量力,只是想给她好好的上一课。
在他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子,喜欢冲动和调皮的小孩子。
季棠渊道:“虽然我堂哥的老婆是个母老虎,但她已经嫁到了季家,就是季家的媳妇,没有极特别的原因,她不会离开季家。季家向来没有不纳妾的习俗,我二叔有四房姨太太,他的儿子要找几个老婆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或许她会闹一阵子,但闹过就闹过了,丝毫改变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让季棠宾一顶轿子把人直接抬进门,一了百了。”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但是句句清晰,将闻溪心底的那股火也悉数浇灭了。
她怎么忘了这是辛国,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洛家不纳妾,但不代表其他人家也一样,像督军府这样的门第,有几个女人都不奇怪。
她就算把洛兮媛和季棠宾的事情捅出去又能如何,不过是一时的鸡飞狗跳罢了,伤不了季棠宾分毫。
是她天真了。
但是外公的仇就这么算了吗,她又不甘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季棠渊见她咬着红嘟嘟的唇,一脸的不甘,知道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个性,“现在抓不到他的把柄,以后也抓不到吗?急于一时,吃亏的只有自己。”
他的话,她听进去了,同时也为刚才的失态而感到愧疚。
她从前只是游刃于职场,从未和强权做过斗争,他让她受益匪浅。
“多谢督军。”闻溪感激的行了一礼,“我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碰到跟洛中怀有关的事情,她就乱了分寸。
季棠渊很满意她的态度,“那你跟我说说,下一步要怎么办?”
闻溪道:“大的动不了,总能动小的。”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带着算计的光泽。
他笑了一下,招手吩咐祈五:“把人给闻小姐留下,我们走。”
闻弦歌而知雅意,根本不用闻溪多说,季棠渊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闻溪心想,这人,的确是做上位者的最佳人选,要是放在古代,必定是一代明君。
送走季棠渊,闻溪让河柱把张龙锁了起来,河柱问她用不用给张龙看下伤,闻溪说不用。
张龙哪怕身不由已,但是洛中怀遭难,他也难辞其咎,她犯不着同情他。
嚣嚷过去,尘埃落定,闻溪的心里却乱糟糟的。
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别说让季棠宾付出代价,她甚至连见到季棠宾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是太弱了,弱到以卵击石都是奢望。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翌日,西城大街迎来了白日的繁闹,大小饭店纷纷开门营业。
钱江又在后厨呆了一夜,虽然做出来的金钱蟹盒,口味已经接近梅竹饭店,但对于挑剔的人来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也只能糊弄糊弄普通食客。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味道稍有差别又如何,梅竹饭店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昨天无瑕顾及外面的状况,此时才终于想起来,想必那边已经非常热闹了。
如果洛中怀醒来知道他苦心开起来的小饭店,已经化成了一片灰烬,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气得死过去。
“主厨。”外面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主厨,大事不好了。”
钱江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无非是梅竹饭店被一把火烧个精光。
“急什么,心烦气燥,如何能成大事。”钱江不紧不慢的换了身衣服。
“主厨,梅竹饭店那边……。”
“我知道了。”钱江再次打断这人的话,“我现在过去看看。”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总得装模作样的出现一下,以表示对于弱者的关心与同情。
随从几次说话都被钱江打断,顿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钱江根本不肯多听,竟然信步走去洗漱了。
等到钱江下了楼,先是吩咐人在菜单上加了一个金钱蟹盒拼虾多士,之后又四处找张龙。
“主厨,真的是大事不好了。”那个随从顾不了其他,脸色急得快要烧了起来,“张厨出事了。”
“什么?”冷静从钱江的脸上迅速退去,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出什么事了?”
“主厨,您快去看看吧,就在梅竹饭店门口。”
钱江心想,难道是张龙不小心,和饭店一起被烧死了?
不可能吧,张龙没有这么蠢。
钱江惴惴不安,一直被随从带到梅竹饭店的门口,饭店外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围着。
大家对着饭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各位客人朋友,大家都来评评理。”此时响起一个男子浑厚的嗓音,嗓门大而洪亮,就像用了扩音喇叭,“我们一个小饭店,做的也是小本生意,不知怎么就得罪了鼎鼎大名的南鹤楼。”
钱江听到南鹤楼的名字被提及,目光一凛,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顾前面人墙的阻拦,用力向里挤了进去。
梅竹饭店的招牌十分显眼,店面虽小,但是装潢的很别致,路过的都不免多看几眼。
现在这家饭店完好无损的矗立着,完全看不到火烧的痕迹,而跪在饭店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钱江苦苦寻找的张龙。
众人看到挤进来的钱江,眼神中都带着十分的怪异。
“呦,钱主厨。”万师傅冷睨着脸色变化莫测的钱江,又招呼众人:“既然当事人来了,我们就来当面问问,南鹤楼的主厨钱江,为何要主使自己的徒弟来烧梅竹饭店吧?”
钱江脸色涨红,手心里沁出冷汗,他看向地上跪着的张龙,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他,可张龙只是低着头,根本不看他一眼。
钱江急若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大声道:“张龙,这是怎么回事?”
万师傅哼了一声:“钱江,别装了,在你没来之前,张龙早就招供了。因为你嫉妒洛中怀洛老爷的厨艺,生怕他跟你争夺明年的食神之名,所以让人加害洛老爷。”
万师傅说着,声泪俱下:“可怜我们家老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各位乡亲父老,请大家擦亮眼睛好好看一看,就是这个钱江,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为了所谓的名誉毒害我家老爷。现在又因为自己做不出梅竹饭店的招牌菜,指使徒弟放火烧店,这样的人,心狠手辣,人面兽心,简直就是厨师界的耻辱。”
围观的众人很多都是南鹤楼的熟客,同时也有认识洛中怀的,毕竟洛中怀一直有善名,发达的时候经常接济别人。
“你血口喷人。”钱江大怒,指着万师傅的鼻子:“信不信我把你送去警察厅,告你一个污蔑。”
“张龙可是什么都承认了,而且人证物证俱在。”万师傅一指地上放着的煤油桶和火柴,“这些都是张龙带来的,他在行凶的时候,我们店里的河柱正好在后院,看得清清楚楚。张龙都承认了,难道你还想否认?”
“我根本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钱江此时只想撇清自己,同时怒视向张龙:“张龙,你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诬陷我,我什么时候让你放火烧店的?”
张龙仍然低着头,一声不吭。
万师傅在一边冷笑:“钱江,你也不必这样,大家都不傻,刚才张龙也说了,他自己没有这个胆量,一切都是因为受到了你的指使。”
万师傅高声道:“张龙一个小厨师,怎么敢擅作主张去放火?”
众人听了,也都认同的点头。
“这钱江的心眼也太小了吧,斗不过人家,就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之前这条街上还有个叫云记的酒楼,听说老板的独子突然得了怪病,老板一家不得不四处带着独子看病,结果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最后关门大吉。”有知情人煞有介事的说道:“后来有人遇到那个老板,你们猜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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