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连副官过来拿走了那些桂花做的点心,只留了一句话,说是督军晚上要过来用饭。
季棠渊昨天晚上并没有过来,晚饭是闻溪和映夏一起吃的。
他那人并不像喜欢食言的,大概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整个上午,前面的大殿里都是诵经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神圣而安宁。
闻溪抱着本书躺在榻上,一边听着诵经声,一边翻着书页。
直到傍晚时分,天边染了层层晚霞,季棠渊突然过来了。
闻溪急忙将书放好迎了出来。
他说香山寺的素斋不好吃,因此才带着她,可香山寺的素斋如此可口,她自然就派不上用场了。
闻溪本想着挨过这三天就可以下山了,老老实实在屋里看书听人诵经也是件惬意的事。
“在屋里闷了一天?”季棠渊见他送来的那几本书,有两本已经看完了,第三本里夹着的书签也到了一半的位置。
闻溪腹诽,这不是你让我在屋里呆着吗,说得好像我不愿意出去走走似的。
发觉到她的小脾气,季棠渊笑道:“行了,带你出去看看。”
“真的?”闻溪脸上的郁结之色一扫而空,兴奋的好像一只小雀鸟。
“后面有座竹林,还有瀑布。”
“有瀑布?”闻溪立刻让映夏去拿大衣,“我要去。”
季棠渊笑了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一个小瀑布就能让她这样开心。
两人穿过寺里的小路,径直来到后山。
此时是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竹林里的小路是人为踩出来的,并没有什么清晰的界限。
闻溪跟在季棠渊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就怕自己突然摔倒,那就丢人了。
季棠渊回头时,就看到她穿着白色的毛领外套,袖口处也是毛茸茸的,衬着整个人越发的白嫩。
她在他的身后一蹦一跳,像只小兔子,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抬起头冲他讪笑,被夜色温柔的眼睛又多了几丝俏皮。
他轻轻摇了摇头,放慢了脚步,好让他踩着他的脚印前行。
于是山路上就出现了这样奇怪的场景,那高大的男子每走一步就会停一停,身后跟着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踩着他的脚印,不时抬头冲着他的背影呲牙。
直到听见哗哗的水声,闻溪的鼻端也钻进了湿润的水气。
“是瀑布。”
此时的她也顾不上去踩季棠渊的脚印了,兴奋的加快了步伐,可她还是小看了坑洼的山路,那看似平坦的杂草下还藏着碎石,她这一脚不偏不斜的就踩了上去。
担心了一路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闻溪惊呼一声,身体重心就向前倒去。
季棠渊反应极快,向前探出一步,右臂一伸就拦在了她的腰间,而闻溪也急忙抱住了他的肩膀,这才没有真的摔下去。
可是避免了摔倒的尴尬,闻溪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好像更尴尬。
她可不可以重摔一次,宁愿摔倒了也不要像现在这般投怀送抱一样。
闻溪急忙推开了季棠渊的肩膀,假装着往前走了两步,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中仍然掩饰不住那份囧意:“督军,瀑布就在前面了。”
嗯,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季棠渊看着她慌忙逃窜的样子,不由失笑。
他的手臂上还留着那绵软的触感,肩膀上似乎还有她发丝贴在上面的清香。
那样软软嫩嫩的一个人,柔若无骨,只是简单抱了一下,就让他心中一阵激荡。
这些年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刻意的,无意的,精心策划的,但那副做作的姿态只会让他作呕。
“督军,快看,在那里。”
清脆的声音传来,夹着喜悦,好像百灵鸟在竹间欢歌。
季棠渊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快步走了过去。
林间果然有一处山涧,一座小爆布挂在其中蜿蜒而下。�0�2�0�2这瀑布不大,可是周边竹林环绕,水下清潭碧翠,哗哗水声激起水气荡漾,竟是别有洞天。
闻溪憋了一天,真是憋坏了,此时看到这条瀑布立刻兴奋起来。
季棠渊看着她在瀑布边走来走去,不时探头探脑,心想着,到底是个小孩子,玩性不减。
“看够了没有。”季棠渊看了眼天色。
现在天黑的又早又快,来时还是天色朦胧,现在已经只剩星光了。
闻溪这才回到季棠渊身边,有些恋恋不舍:“那明天还能来吗?”
“一个瀑布有什么好看的。”季棠渊皱眉,实在搞不懂她的这股兴奋劲从何而来。
“我刚才看到下面有条路,直通向瀑布那边的水潭,要是运气好,沿着水潭向下的溪流里,说不定能逮到鱼。”
季棠渊:“……。”
他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在寺庙里杀生,还吃荤。”
“不拿回去吃不就行了,就在河边生堆火,烤了吃。”闻溪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季棠渊一时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走了。”
闻溪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忍不住抱怨:“督军,你轻点。”
这声音乍听之下,竟似在撒娇一般,要是敢于遐想,还带了另一层暧昧。
季棠渊是成年男人,自然不会不多想,虽然他很清楚,闻溪的这一声不过是句抱怨,她从前也这样抱怨过。
“督军,您怎么不走了?”闻溪看到他突然停下来,整个人好像笼在黑暗里的雕像,散发出一阵诡异的气息。
她以为他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可她细细闻过,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出现。
“督军。”她又叫了一声。
她还等着他带路呢,她虽然鼻子好用,但眼睛却没那好使,刚才天没黑就已经看不清路了,现在更是两眼抹黑。
草地上有鞋子踩过的声音,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女孩的脸白白净净,脸上带着稚气的天真,偏偏这股天真当中又有种天然的妩媚,勾心摄魄般。
被他这样看着,闻溪也是一头雾水,很想脱口一句:你瞅啥?
好在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别开了目光,大步往前走了。
闻溪觉得季棠渊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云畅过来了。
夜色之中,云畅脸上的表情看得不太清楚,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焦急之意。
“你先回去,晚饭就不过来吃了。”
季棠渊丢下这句话,就跟着云畅急匆匆的走了。
晚餐吃的是豆腐丸子、蚝油草菇、清炒芥蓝……
让闻溪意外的是,今晚的菜……很难吃。
本着不能剩饭剩菜的原则,闻溪还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干净了。
她有些不明白,难道香山寺不是只有一个厨房?不然这顿饭与前几顿饭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她又想起季棠渊当初的抱怨,说香山寺的素斋难吃。
他并不是一个十分挑剔的人,能让他那样说,可见是真的不合胃口。
闻溪很想去香山寺的厨房一探究竟,但季棠渊说过不准她四处乱走,思来想去,她还是拿起今天没看完的书,继续无聊的翻看。
这一晚看似平静,却并不平静。
在香山寺后面的一座小院当中,一台轿子缓缓的落在门前,紧接着就有人从轿子上被搀扶下来。
季东礼穿着黑色的裘皮袄,头上戴着礼帽,因为生病的原因,脸色看起来有些紫青,整个人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搀扶他的是季东礼的副官郑连和,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
进了院子后,季东礼看起来有些激动,一双混浊的眼睛也难得明亮。
屋里点着灯,门口有两名警卫站着,见到季东礼立刻行礼。
“行了,你们在外面守着吧。”季东礼摆摆手。
郑连和不放心的说道:“老督军,还是我陪您一起进去吧。”
“不用,你也留在外面。”说完就自己推开了门。
郑连和看了一眼,回头吩咐众人把门看好了。
“你们好好守着。”郑连和凝声道:“仔细听着点动静。”
季东礼在屋里看到了陆茜,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被重新梳过了,但手脚都是捆着的。
季东礼想要上前替她解开,却发现都是死结,这种打结的方法很专业,凭他的能力是根本解不开的,除非有刀。
“别虚情假义了。”陆茜冷笑,“你既然巴不得我死,就给我一个痛快,千万别摆什么深情的嘴脸。”
季东礼神色痛苦,哽咽着道:“茜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好。”
“所以,你就让人杀了云九?”
“云九?云九怎么了?”季东礼面露焦急。
“呵,他被你派去的人打了两枪掉进了海里,死不见人活不见尸。”陆茜狠狠的瞪过来:“你就这么恨不得我们母子去死吗?”
“不是的,我没有下过这种命令。”
“不是你,也是你的好儿子。”
“棠渊也不会的,他答应过我。”季东礼急了。
陆茜道:“他现在才是直州省的督军,他想杀谁就杀谁,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他表面上答应你,背地里一样阴奉阳违。”
“可他为什么要杀云九,那是他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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