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让映夏去拿了她之前做好的计划书。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这是我草拟出的一份关于酱油厂未来的计划书，你看完了再拿主意也不迟。”
祈宣并非是钱多到会嫌烫手的人，他是商人，商人抛开情分这个前提，自然是要选择逐利。
更何况，投资一个酱油厂不是笔小钱，他还需要跟家里商议再做决断。
祈宣仔细看完这份计划书，越看越觉得心惊，心惊之后更多的还是兴奋。
“酱油的种类竟然有这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虽嗜吃，但对调料却不太了解，只知道家中的厨师做菜，无非就是一种酱油变着花样来用。
可在闻溪的这份计划书里，不但提到了生抽、老抽，日式酱油，甚至还说到了一种叫作蚝油和鸡精的东西。
是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
闻溪道：“这些东西，你看看就好，酱油厂目前还是要把最基本的产品做好，把名声打出去，才能研发新品。”
祈宣哈哈一笑：“我在想，以后荣城所有的饭店都用上我们生产的酱油，那是何等的壮观。”
“喂，你还没拿一分钱呢，怎么就成你的了？”闻溪假装不满。
“看了你这个计划书，估计就要掏空我的钱包了。”祈宣竖了下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是个做策划的好料子。”
“那是，我干啥不行？”
祈宣瞧她那一脸傲娇的样子，随声附和起来，“是是是，你干啥都行。”
两人对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祈宣收起那份计划书：“这东西你先借我用一下，我私人有些银钱，但是应该不够，还得跟老爷子请示一下。”
祈老爷子让他在船行里帮忙，就是为了锻炼他，但对他所做的决定，一般只是象征性的看一眼，并不会过多干涉。
一是祈老爷完全信任自己的儿子，二是，船行早晚都是他的，他所做的买卖只要不伤及祈家的根本，就全当是给他历练了。
祈宣得到祈老爷子的首肯，立刻开始筹备资金。
此时，祈夫人却把他叫过去问话。
“我听说，你要开酱油厂？”祈夫人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么想起干这行了？”
“总归都是生意，觉得有利可图，就想试一试。”
祈夫人哼了一声：“是不是又跟那位姓闻的姑娘有关？”
祈宣也没想瞒着祈夫人，“那家酱油厂的确是她的。”
祈夫人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突然去搞什么酱油厂，一定另有蹊跷。
她叹了口气：“她才多大，哪来的钱买下一家酱油厂？”
“她用家里的房子做抵押，向信中银行办了借贷。”
祈夫人大吃一惊：“把房子抵了？若是厂子不赚钱，那他们一家人不是要睡大街？这姑娘，是有胆识，还是没脑子？”
“母亲。”祈宣上前道：“闻溪的这份魄力，儿子自愧不如，就像她当初说服洛老爷子在西城大街开梅竹饭店，谁都认为那将会是个只赔不赚的生意，可是如今你再看，梅竹饭店在一众大酒楼中脱颖而出，哪怕店小，但客人络绎不绝，就算赚不了大钱，但养活一家人也足够了。”
“梅竹饭店？西城大街上的那家梅竹饭店，是她开的？”祈夫人最近总在别人嘴里听到什么梅竹饭店，首先这个名字她比较喜欢，其次是说那家饭店有两道招牌菜，整个荣城都是吃不到的。
荣城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饭店，真的会有什么独家招牌？
她虽然好奇，但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屈尊去一家小饭店里抛头露面。
“就是她开的，名字也是她取的。”祈宣的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母亲要是想去尝尝，我就提前跟闻溪打个招呼，她那后院里有个暖房，可以避开前店的客人，不被打扰。”
“你连人家的后院都去过了？”
祈宣嘿嘿一笑：“母亲想多了，那是她用来议事的地方，不是什么真正的后院。”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替人家解释起来了。”祈夫人无奈的摇摇头：“虽说这个姑娘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是女子总是抛头露面，难免惹人非议。”
不待祈宣开口，祈夫人就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是旧思想，新社会的女性都是平等自由，不讲究什么三从四德。”
祈宣笑了笑。
“算了，你想投资就去投吧，但是有些事情，你自己有个分寸，在你父亲那边不松口的时候，切莫生出什么事来，否则，怕是对那姑娘也不好。”
“多谢母亲提醒，我明白的。”
祈宣这边顺利拿到了资金，闻溪已经照着地址找到了在一家布行看店的刘天行。
这是个专卖布料的小门面，生意看着也十分冷清，现在这个时候更是门可罗雀。
刘天行坐在店门口，身上裹着夹皮袄，正悠然的晒着太阳。
他看上去不过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一张脸棱角分明，如同刀刻，是一个实打实的帅大叔。
“买布吗？”刘天行看到闻溪和映夏走过来，眯起一双眼睛，“店里都是上好的布料，两位小姐进来挑挑？”
嘴上这样说，可人却还是懒散的躺着。
映夏不免腹诽，要是这家店平时都是这样做生意的，估计早就关门了。
闻溪上前，把季棠渊的名帖递了过去：“小女闻溪，特地来拜访刘先生。”
刘天行接过那张名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很快坐直了身子，诧异的抬起头：“是督军叫你来的？”
“正是。”
刘天行拿着那张名帖，情绪有些激动，脸上也一扫刚才的散漫，“姑娘，里面请。”
刘天行亲自上了茶，好奇的问道：“不知道督军让姑娘来找在下，是有何事吩咐？”
“其实不是督军的事，我只是借了督军的名。”闻溪看向一脸疑惑的刘天行，“不瞒先生，我刚买下了一家酱油厂，想请刘先生去做管事。”
“这是督军的意思吗？”
“如果没有督军推荐，我也不会找到刘先生，但督军说，一切都要看刘先生自己的意愿。”
闻溪从刘天行的脸上瞧不出喜怒，也不知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正准备用想好的说辞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刘天行却意外的痛快。
“既然如此，就请姑娘安排吧，我随时等候差遣。”
刘天行答应的如此之快，闻溪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布行这边？”
“我只是临时工，替老板看几天店，他去外地进货了，今晚就能回来。”
闻溪生怕他是碍于季棠渊的面子，所以才勉强答应，真正到了酱油厂反倒会有些不情不愿。
“刘先生可以先考虑几日。”闻溪真诚的说道：“督军只是推荐，没有下令，他还说，能不能请动刘先生，要靠我自己的本事。”
刘天行笑起来：“姑娘不必多虑，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好这份差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闻溪也不好再试探，于是给刘天行留了地址电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马车上，映夏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位刘先生靠谱吗？”
“能将一个王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人，你说靠不靠谱。”
偌大一个王府，不但有各种主子下人的吃穿用度，而且还涉及一些田产店铺，人情往来，这些东西全都要经过管家之手。
刘天行在管家的位置上一坐多年，直到皇族没落，王爷离世，他又在霁月格格的身边伺候。
霁月格格也走了之后，他就彻底闲了下来，但人闲下来，才华却不会。
她的工厂，现在缺钱，缺人。
鲁仁是个老技术工，她是一定会用的，而且厂里的那些人也都听他的话。
养着一匹熟练工，自然比重新聘请工人要方便的多。
除了工人，她更缺一名管理型的人才。
酱油厂正式启动后，她因为要顾着饭店，不可能事事操心，所以厂里的人事安排，薪资分布，以及与供货商和客户之间的磨合就需要有专人来负责。
季棠渊不会无缘无故的给她介绍人，经他介绍的，一定是个可信可靠且可用之人。
这边定下了刘天行，闻溪心头的石头又落地了一块。
“小姐，可曾想好酱油厂的名字？”
闻溪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你知道洛家的酒楼为什么叫松江楼吗？”
映夏摇摇头：“直州好像没有哪条江叫松江。”
“松江并不是一条江，而是祖上的名字，他的大名叫洛松江。”
“原来如此。”映夏恍然。
很多老字号用的都是家族的姓氏，或者是创始者的名字，松江楼便属于后者。
“那我们就叫闻溪酱油厂？”映夏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
闻溪差点笑喷，这丫头真会举一反三，可这名字实在是太怪了。
“就叫洛锦记吧。”闻溪望着窗外繁华的大街小巷，“洛家，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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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祈宣的资金到位了，刘天行那边也准备就绪。
刘天行是孤家寡人，所以闻溪在酱油厂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
而鲁仁等人，自从闻溪把欠他们的工钱一分不少的送达时，就已经带着一群人对天发誓，这辈子都要效忠于她。
酱油厂要重新启动，需要先修机器，清理厂房，真正开始营业，还要一个月。
那就是年后了。
一转眼，腊月竟已过去，年关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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