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酒楼里传来了,此楼名为太白楼,每逢科举之年,京都客栈人满为患。
这太白楼很是有些名气,这里曾出过状元郎,金榜题名者众多,因此各地学子都喜爱住这太白楼。
这太白楼纵然宿资颇高,依旧供不应求。
此时,太白楼里大厅中,诸多学子聚成一团,或以文会友,或三五知己高谈阔论,亦有方才惑乱人心者。
司空穆晟脸色不太好看,带着云染就大步进了太白楼,找了个墙角的空座,不着痕迹的坐了下来。
云染坐在他的身边,大厅里人极多,此时更是引发争议,略有忙乱,他们一行人进来,也无人多看几眼。
两人坐定,云染抬头望去,果然就看到大堂兄顾孟神色不善的盯着眼前的一名书生。
只见那书生约莫十七八岁,面容俊秀,却带着一股子猖狂之气,眉眼之间高高在上,一眼望去令人无甚好感。
“如今京都传遍了,谁不知道有考生贿赂主考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位兄台感情是有多孤陋寡闻,居然都未曾听说?”
“兄台高名?”顾孟看着眼前的人耐着性子问道。
那人正吵着架,猛不丁的背顾孟问了一声名讳,一时有些莫名,下意识的说道:“在下蓟州杨文。”
“隺川顾孟。”顾孟微微拱手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口,那杨文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可是出过天才举子顾钧和顾大人的隺川?”
“正是。”顾孟听到别人提及二叔的名讳,下意识的就挺起了胸膛,面带荣光。
“你也姓顾,莫非你们?”这杨文的眼睛更亮了。
“隺川顾姓乃是大姓,不过同乡。”
“能与顾大人同乡,也是令人羡慕。自幼便听及顾大人盛名,心中甚是仰望。”
本以为要大吵一顿,谁知道这二人竟是闲谈起来。
旁边另一名学子,伸手拽了拽杨文的衣袖,对着顾孟说道:“在下荆州程宪,方才顾兄所言我有不解之处,还请顾兄赐教。”
云染此时微微皱眉头,打量着那个程宪,这人把话题又拉回来,不只是真的不解还是故意为之。
抬起头去看司空穆晟,果然见他也同样微蹙着眉头,对上云染的目光,便低声说道:“这人怕是有所图。”
云染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
果然接下来就听着这程宪言语之中多有陷阱,亏得顾孟素来谨慎,竟是没有被他绕进去。
倒是那杨文看着是个愣头青,说话嚣张跋扈,不想听了顾孟之言,倒也没再口出恶言,只是这厮脑袋大约是有些太直,总是被杨文的话带着走。
自己深陷其中瞧不分明,作为局外人,云染跟司空穆晟倒是看得清楚。
“这个杨文怕是有些古怪。”司空穆晟低哼一声,挥手招了一名常衣打扮的侍卫,低声吩咐几句,那侍卫就快步出去了。
云染也不问做什么去了,只是兴致勃勃的听着这些书生吵起架来,当真是字字如刀,刀刀入骨,吐血三分。
不过,云染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堂兄这般模样,真是没想打在家里温润如玉的人,在外头与人对上却是毫不落下风,颇有几分她爹的风采。
太白楼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周遭连个空位都没有了,场中的争执被人劝说几句,慢慢拉开去,倒也慢慢的平息下来。
顾孟面色不好的与一人从人群中出来,眉峰紧皱,面带不悦,眼睛不经意的一扫,浑身一僵。
再瞪大眼睛看过去,就与云染的目光对个正着,再看到云染身边的人时,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既是看到了,云染只得对着大堂兄招招手,命人过来请他过去。
“顾兄,你可是遇到熟人了?你若是有事,我便先告辞了,程宪那种人,你无须理会就是。”
顾孟犹豫了一下,看了好友一眼,心中一沉,就道:“你随我一起过去就是,倒也不是外人。”
顾孟带着人过来,还未开口,就听到自家堂妹,当今的皇后娘娘,压低了嗓子,笑着跟他说道:“小弟出来逛逛,到不想遇到了堂兄,若是无事,不如坐下饮杯茶?”
小弟……
顾孟深吸一口气,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一旁坐着的皇上,就见他神色和煦,并无异样。
只得顺着云染的话说道:“你难得有兴致出来,我自然是要相陪。”这话说的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云染权当听不见,笑眯眯的看着堂兄。
顾孟忽视云染的笑容,对着司空穆晟行了一礼,想了想才称呼对方一声,“穆爷。”
云染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司空穆晟忙拿出帕子递给她,“怎么喝个茶还能呛了?”
云染接过帕子擦擦嘴角,这不是被家兄吓了一跳吗?
想必是顾孟看出司空穆晟不想被人知道身份,顺着穆逸的姓氏称呼,倒也不错。
司空穆晟倒是不觉得异样,对着顾孟点点头,“坐吧,你们……兄弟好久不见,正好说说话。”
兄弟?
顾孟嘴角抽了抽,便拉过身边的好友,对着皇上小心说道:“穆爷,这是我同窗好友罗萧,亦是隺川人。”
司空穆晟轻轻颔首。
那罗萧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样貌虽寻常,但是却有种令人愉悦的气质,此时温和一笑,上前拱拱手,“在下罗萧,见过穆爷,见过顾小兄弟。”
罗萧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顾孟素来严谨,能让他认真对待的人,可能这个穆爷大有来头,便不愿为好友惹麻烦,因此态度极好。
两人坐下后,顾孟还没喘口气,就听到云染问他,“哥,那个程宪你可知道他的底细?”
你这么直白的问我真的好么?
顾孟心里悲伤逆流成河,你夫君当今圣上还在旁边,让我当着天子的面告黑状吗?
不靠谱,简直不靠谱!
心里腹诽,顾孟正想着组织语言如何回答,却听着身边的好友开口笑道:“顾小兄弟何故问起那程宪?这人……不太好相与,你远着些就是,也不是谁都似那草包杨文般,被人玩于股掌间。”
瞧着你温润如玉,岂知却是个语出惊人之辈,云染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