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云鹰和无忧一路向西,所到之处,五颜六色的魔怪之血流淌成河。
鹰楼之人所向披靡,短短不过五天,肆掠在石城及其周边城镇的魔怪便已被清肃干净。
百姓们欢呼雀跃,燃烧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空。所有人围着火堆转圈跳舞,庆祝自己终于不用再担心成为魔鬼腹中之餐。
云鹰和无忧席地坐在一旁,跳跃的火光映照在脸上,细长的睫毛投出一片阴影。
“喝酒吗?”只见云鹰曲起左腿,手肘搭在那腿上。握着一只酒壶,伸手便递给了一旁的无忧。
“不醉不归!”望着眼前递过来的酒壶,无忧只是稍稍一愣,反应过来后又轻笑出声。一把接过那酒壶,仰头便咕噜噜喝了起来。
他没想到云鹰会主动邀他喝酒,毕竟他看得出来,无论这个男人表面表现的多么不在意,可是心里多多少少都是会有隔阂的。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九歌身边的那些男人。当他看到她为了白璃的回归哭得颤抖的身子,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是在滴着血的。
他太爱九歌了,因为爱,所以在看到她与别的男人拥抱时,心痛地无法呼吸。可也是因为爱,他不得不去接受那些事实。他知道九歌的为难,他不愿看到她一点难过的样子,所以只能选择自己默默去承受,不停地逼着自己去与那些男人和平相处。
如今,他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和云鹰像现在这般坐在这里。就像是两个相识已久的老友,不牵扯其他任何感情,不会为了争夺九歌的宠爱去勾心斗角。这一刻,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望着那跳跃的火光出神。他们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却觉得彼此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就像是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被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永远栓在了一起。
“接下来打算如何?”见无忧接过那酒壶喝的酣畅淋漓,云鹰收回视线又抬头望了望人群。听着那开怀的笑声,竟也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从前的鹰楼让人闻风丧胆,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叫他活阎王。他们畏惧他,却从没打心底里敬过他。他站在权利的顶端,可是他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去在乎他的,他们只会害怕,因为害怕而臣服。
这一次,他几乎是第一次不计代价地去保护那些从不相干的人。他第一次看到他们眼底的尊敬。当他们望着他,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一刻,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帮助别人并不只有付出。他收获了真诚,他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也是这一刻,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去为大家做更多。
只见无忧擦拭了嘴角的晶莹,望着热闹的人群有些晃神,良久才开口道:“如今死掉的魔怪只是冰山一角,只有将他们完全赶出人界,百姓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可他们分布的范围实在太广,只有你我兵分两路,才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消灭它们。”
“说的不错。”云鹰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些魔怪的修为不高,就算是没有法力,他带着鹰楼之人也能够将它们消灭。并不需要有无忧在身旁。若是与无忧兵分两路,花费同样的时间,却能比现在扫除更多的魔怪。岂不是事半功倍?
见云鹰点头,无忧知道他是赞同了。于是开口继续说道:“你带着鹰楼之人往西南而去,我会回皇安寺找师兄弟北上,扫除魔怪后我们在凤岳汇合。”九歌说过,如今的凤岳有雪山一族。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助雪山完全清肃掉西部的魔怪就能够回去与九歌团聚了。
“那我们明日便出发。”
······
第二天一早,无忧与云鹰兵分两路。浩浩荡荡的鹰楼杀手被分派成若干的队伍,随着云鹰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如同雨燕般嗖地窜上半空,往自己被分派的城池而去。
在目送了云鹰的离开后,无忧转身,一展双手,倏地便跃向屋顶,瞬间消失在凤凰山的方向。
皇安寺内的僧人都是会武功的,虽然从不杀生,却也可以强身健体。如今是非凡时期,他相信主持会下令让众人跟随他去除魔。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结界之外。在小树林里休息了片刻,他纵身一跃便要往山顶飞去。
如魅影般踏过凤凰镇上的屋顶,脚尖用力一蹬,倏地便掠过那光秃秃的树梢,不过片刻便已置身凤凰山腰。
轻盈地落上那山腰处一块褐色的巨石,他轻提内力,正要继续往山顶飞去,却突然发现周围竟是数以万计的细小萤虫。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大有一股暴风雪来临前的架势。那些萤虫发出点点荧光,成片成片地飞绕在落叶满地的枯木林内,竟照地这昏暗的山腰莫名有些奇幻的色彩。
他突然就顿了动作,呆呆的站在那巨石上,望着眼前如银河般的光芒,良久才眼神空洞地勾起唇角发出一声轻笑。
这般奇幻的景色让他突然想起了大年三十那晚,九歌为了给他庆生,召唤出了一条地上的银河。
那是他见过最美丽的景色,就像是置身幻境,一切都美妙地像梦。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九歌神神秘秘地将那暗夜的精灵放进他的手掌,那细痒的触觉让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天空突然开始飘起了雪花,他愣愣地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又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耳边是寒风划破空气的声音,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红梅幽香。那香气钻入鼻尖,沁人心脾。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就像是所有的神经瞬间苏醒。
这是九歌最爱的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气,竟隐约感觉九歌就在身边。那种强烈的感觉就像电流般从心头闪过,猛然睁开眼来,望着半空中悠悠打璇儿的枯叶,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幻觉。
他实在是太想念九歌了,这才分开几天就已经出现了幻觉?
微微摇头露出苦涩的一笑,伸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眼睁睁看着它因为手掌的温热融化成一滴冰水。又生出一道蓝色的光芒,只是一眨眼,掌中心的冰水便已被完全蒸发。
每当下雪的时候,便是九歌的生日。那个夜晚她为他庆生的时候便已经说过了,可惜他当时满脑子都被爱情充斥着忽略了一切,否则后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误会?
还好,还好他终于与九歌相认。他不用再纠结自己爱错了人,也不会再因为误会去将九歌当仇人来痛恨。
指尖突然传来一股细痒,正晃神的无忧低头望去,才发现一只闪着荧光的细虫正收了翅膀。
他一直以为那是能在冬天存活的萤火虫,可如今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种长得与人类极为相似的生物。
它穿着用树叶制作的衣裳,长着一对如蝉翼般剔透的翅膀,头顶一颗极其细小的发着荧光的珠子,就像是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笼。只见它双手叉腰地站在无忧的指尖,一脸好奇又似乎带着惊讶地将他上下打量。
无忧没想到世上还会有如此奇妙的生物,那完全就是迷你般的人类。不由得好奇地将手指凑地更近了些,却见那精灵突然便震动着翅膀往树林里飞去。
“是花神!真的是花神!花神回来了!”
这一下,整个精灵群瞬间炸开了锅。
它们精灵不如神仙那般长寿,最多也只能活个五六百年。是以虽然大家早已对花神的故事耳熟能详,可是除了在红梅树下见过花神的幻影就再也没有谁真正地见过他了。
这可是忘忧川的主子,当初为了爱情远走高飞,后来又堕入轮回几千年,早成了它们眼中的神话。如今这神话中的人物活生生地走到了面前,那可不得激动死嘛。
一个个高兴地张牙舞爪,谁都想瞧瞧这花神堕世后是不是还长得跟那幻影一样。可是大家你推我搡地,就是没有一个精灵敢真正的凑上前去。
上次那神族圣主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凡人,还跑到忘忧川内削了花神本体一节树根。它们可是听老一辈的说这花神极其臭美,本体残缺就相当于是毁了容,也不知他知道了真相后会不会大发雷霆。
虽然说这是他媳妇儿干的好事,怪不得它们。不过毕竟当时它们一群精灵也都是在场的,并且那神族圣主还是它们因为好奇给领进忘忧川内的。这花神是出了名的宠老婆,自家媳妇儿他肯定是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到时候为了泄愤,肯定得逮着它们责罚。
这么一想,就更没有精灵敢上前了。刚开始的好奇也渐渐被冲淡,随之而来的便是害怕被惩罚的惊慌。
也不知是哪个头脑一热喊了句:“要死了,要死了!”
只是一瞬间,原本密密麻麻的精灵群一哄而散,挤破了脑袋地往忘忧川内飞去。
无忧本来听到那句“花神回来了”就有些莫名其妙,如今又看这些精灵像见了鬼一般逃窜就更莫名其妙了。
只见那些精灵虽是惊慌,却也并没有慌不择路,似乎都是往同一个地方飞去的。为了搞清楚原因,也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好奇,他抬头一看天色尚早,立马便决定跟着去一探究竟。
几乎是跑着撵在那些精灵的后面,进入森林腹地,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洞口。
望着眼前约一人高的幽黑山洞,竟不由得楞冲了起来。那顶部的巨石就像是门框上的匾额。墨绿色的青苔竟长到了手指的长度,覆盖在整块巨石的表面。一看就知道这山洞年代久远,应该是很早以前就有了的。
可是他是从小在凤凰山上长大的,熟悉这里的一切,却为何从来不知这地方还有山洞?
正疑惑之际,却看那些精灵已经消失在了山洞入口。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只怕跟丢了那些家伙,赶忙一抬脚快步往那洞口跑了去。
眼前早已不见了那些精灵的影子,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山洞看不见半点荧光。他可没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一伸手,那掌中心立马便生出一团蓝色的光球。
借着那光芒抬头望去,才发现这洞里的隧道虽弯弯曲曲却也只有这一条。看来也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只要顺着这隧道走便能找到那些精灵了。
只见他身子微侧,紧贴着隧道的岩壁,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前方的动静,轻悄悄地往前方走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便发现那隧道的拐弯口传来隐约的亮光。赶忙收回手背在身后,只是微微一绕,原本蓝色的光球突然就开始变形,最终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谨慎地望着前方,脚下的步子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连那呼吸也是轻悄悄的。
他本以为会是什么妖魔闯进了他的结界在这儿建了巢,可不想还没走几步竟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望了反应。那是一个如仙境般的世界,嫩绿的青草接连成片、蔓延无边。不知名的野花开了遍地,可却依旧是美不过那如血色般艳红的红梅花瓣。
那是要十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躯干。巨大的树冠上开满了血色的红梅,而在那之下,一层厚厚的艳红花瓣铺了满地·······
他几乎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那红梅的美色,只是愣愣的望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如明镜般映照着满世界的嫣红。
渐渐地,那明镜里开始有了人影的晃动。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背靠着树干席地而坐,正睡得香沉。
突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朦朦胧胧地打了个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天边望去。
“奇了怪了,会是谁呢?”感受到那股气息越来越近,原本还睡意朦胧的花瑾瑜又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忘忧川是他开辟出的幻境,虽然没有设结界,可是谁都知道他讨厌沾上别人的气息,拒绝任何神仙妖怪涉足这片土地。如今又是谁敢公然到他头上来犯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