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寺院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竟来到后面的药房。
皇安寺为皇家寺院,气势恢宏,楼阁无数。寺内的药师都有自己专门的药房,而九歌眼前的,便是当初专供无忧制药的药房了。
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抬步推门轻入,里面没人,放药的木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九歌望着木架出神,从前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当初在皇安寺逗留的日子里,她便是在这里与无忧学习识药、制药。
门外来了个小和尚,望着打开的房门不免疑惑。这药房闲置了许久,如今这门又怎么会突然被打开?好奇地探身往屋内望去,竟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屋中:“原来是郡主。”
九歌听到动静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小师傅,为何这药房会被闲置下来?”
小和尚走进房间答道:“自从无忧师兄走了之后,寺内也没有再选出新的药师,而皇安寺的其他药师也都有自己的药房,所以这药房便一直这么空着。”
“原来如此。”
见着九歌点头,小和尚心生好奇:“郡主认识无忧师兄?”
九歌闻言疑惑,当初自己逗留皇安寺,整个寺院的人都知道是无忧负责带自己参观凤凰山。这个小和尚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认识无忧?
开口问道:“你来这皇安寺多久了?”
“去年三月才来。”
原来如此,自己在皇安寺逗留的时候才是正月,这小和尚不知道也是正常,九歌点头:“我与他相识是在去年的正月初一,那些日子都是他带着我在山上闲逛的,后来他便为我还俗了。”
小和尚闻言心中了然,原来郡主就是当时无忧师兄口中那天仙般的女子。没想到无忧师兄竟是为了郡主还俗,看郡主如今这般模样,那肚中孩儿想来也必定是无忧师兄的了。
一想到这儿,小和尚心中生出一丝羡慕,又想起了自己的命运,暗自垂了眼眸。不敢让对面的郡主瞧出自己的不对劲来,赶忙开口道:“原来如此,不知无忧师兄近来可好?为什么不跟郡主一同来皇安寺呢?”
九歌一愣:“他······很好,只是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他事物繁忙来不了。”说完便将手放在肚子上笑得一脸甜蜜,似乎无忧此刻真是在皇都为未出生的孩子操办着一切。
小和尚闻言不疑有他,心中对无忧的羡慕更甚了:“如此便好,当初初来寺院,无忧师兄待我极好,我一直担心他从小生长在寺院会不适应外面的世界,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九歌闻言,抚着肚子的手一顿,那笑得甜蜜的面容渐渐僵硬。她没想到这世上除了自己竟还会有人挂念着无忧,没来由的鼻头一酸,胸中生出一丝感动,强忍着泪水想要扯开话题:“你正值少年,为何会做了和尚?”
小和尚闻言,面色似有一丝忧伤,却很快掩饰了过去。
九歌见状轻笑:“小师傅不必相告,我也不过是顺口问问罢了。”
见九歌瞧出了自己的不适,小和尚“呵呵”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当初无忧师兄做了很多金疮药,说是为一女子所制,如今想来,这女子便是郡主了吧。”
九歌闻言,愣愣开口:“是吗?”他竟为她做了很多金创药?
“是的,当初我看无忧师兄对那些东西很重视,便偷偷留了下来,想着他可能会回来取,便都放进了杂间。郡主请随我来。”
九歌跟着小和尚进了药房里堆放杂物的小隔间,一转身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只见隔间里的木架上摆满了写着“金疮药”的小葫芦,竟没有一丝空隙!
她不敢相信这不下百数的金创药竟是无忧在短短几个月内制成,那不过是她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他竟真真听进了心里!
眼眶中的泪水打转,九歌紧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便能哭出声来。
小和尚望着发愣的九歌闪烁了眼神,当初他初到皇安寺,跟无忧走得最近。除了整日地念经习武,便是跟在无忧身后学习医术。每日无忧进山采药,总是会采很多做金疮药的药材。看着那一屋子的金疮药,他始终想不明白,明明寺院里的金疮药已经足够,再做这些便是多余的了,为何不多花些时间在其他药膏上?
每每他问起时,无忧总是会笑着说:“这些都是给一个女子做的”。他说那女子总是毛手毛脚,经常会在身上弄些伤口,这些金疮药不止能使伤口快速愈合,还不会留疤。他说那女子极美,他舍不得她的身上留疤。
无忧还会经常给他讲他与那女子相处的点滴,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说那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渐渐地,小和尚竟也开始对那女子产生莫名的好感,总是想知道无忧口中如天仙般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如今他真的见到了本人,与无忧口中的女子毫无差别,甚至可以说比他口中的女子更让人惊艳!
小和尚的心里生出一丝恼怒,他被迫上山,背负血海深仇,做事总是身不由己。无忧能为了一个女子毅然还俗,可以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可是他却不能,他的身上带着枷锁,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来。住持赐他法号“忘尘”,可是他知道,这血海深仇永世难忘!
耳边传来九歌的声音:“我可以,将这些都带回去吗?”
忘尘闻言回过神来,暗自深吸了口气将那股恼怒压了下去,开口答道:“这是无忧师兄的东西,郡主自然可以带回的。待会儿我会将它们收拾好便给郡主送过去。”
“有劳了。”
“这是忘尘应该做的,还请郡主代忘尘向无忧师兄问好。”
九歌闻言心思一顿,悠悠开口:“我会的。”
天色已黑,九歌回到房间。
正与弋欧宁、楼玄两人说着明日要去梅林里看日出,便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郡主在吗?”
原来是刚刚的那个小和尚,九歌朝门外说到:“小师傅请稍等。”
弋欧宁起身开门:“不知小师傅找郡主何事?”
忘尘一看是个俊朗不凡的公子开门,心中竟有些微微失落。拿起手中的两袋大包袱递给弋欧宁:“麻烦施主将这个交给郡主,贫僧就先告退了。”
弋欧宁接过包袱望着忘尘的背影微微疑惑,走至桌前将包袱放在桌上问道:“这包袱里装着什么?竟如此之重。”
九歌轻笑起身打开包袱:“是无忧之前做的金疮药,够我用十几年了。”
弋欧宁闻言噤了声,这才知道那无忧竟是当初皇安寺的那个小和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九歌的神情,生怕她又因为无忧的事伤心。一旁的楼玄虽仍旧是擦着剑,耳朵却时刻注意着九歌这边的动静。
九歌看两人表情不对,意识到定是他们怕自己又伤心起来。放下手里的药瓶,坐回凳子开口:“无忧的事情已经发生,在没有挽回的余地。我如今已经想通,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你们不用刻意去回避,我也不会再多想什么。”
弋欧宁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总算是彻彻底底地输了口气:“那你早些睡觉,明日我会来叫你一起去梅林里看日出。”
“好。”
弋欧宁准备回房,楼玄也收了剑起身:“那我也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便叫我们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