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身子决计是吃不消的,好春堂,你可得接好我……”
跟吴姤也算是明枪暗箭的较量过,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让人留把柄,疯魔的程度远远比不上何淑宴。
只是没等惜君双眼一闭的装晕,萍儿那张略带快意的笑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惜主子久等了,我们主子有请。”
庭院之中载着一颗巨大的桂树,树荫之下,吴姤正在一张由黄花梨所制作的长桌上提笔落字。
日光穿过树叶缝隙间落在她的发梢、肩头,便是宣纸上都是细碎金斑。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吴姤手中的笔略微停了停,却并未回身。
账房的事吴姤的确事先打过招呼,这才导致春堂受阻,只是这惜君竟然当真敢求上门。
想来是奴婢出身,手里两袖清风,不得不来。
“叨扰吴姐姐了。”
惜君率先懂礼的服了服身子,声音柔弱的没有丝毫脾气,哪里像是被晾在院子外那么久的人。
吴姤似是听见了这动静才从书法的玄妙中抽离一般,她不紧不慢的搁了笔,脸上尽是懊恼之色。
“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你还在院外站着,想来妹妹良善,不会怪罪。恰好我刚写了一副字,邀妹妹评鉴?”
所谓的府中要务便是练字?春堂站在惜君身后侧,袖子里的手微微捏了捏,这是生怕人觉察不出轻视。
惜君余光瞥了春堂一眼,随即莲步轻移走到了书案前,微微弯腰,仔细观摩。
宣纸上的墨痕还未干透,确实是刚书写不久的,其落笔轻盈,笔势清秀,文体典雅,却有一股文墨香气的气韵。
只是这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云雾之盛,顷刻而讫”八个大字却不讨喜。
“怎不出声?坏了,是姐姐忙昏了头,忘了妹妹出身贫寒,只怕是不通笔墨的。”
吴姤见惜君不吭声,反而当真仔细的看起来,嘴角勾上了一模轻蔑的微笑。
难为自己还挑了句浅显易懂的,倒是忘记了面前这可是个蜀地来的粗鄙之人。
“妹妹不通诗书,只跟在王爷身边后识了几个字,但见姐姐的字漂亮,笔锋干净利索,想来是下过苦功的,倒叫妹妹好生佩服。”
吴姤是来阴阳怪气的,谁成想惜君的答复满满的真心实意,反而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的刻薄了。
“哪里……既然惜妹妹喜欢,待会儿便差人送去你院里,好好欣赏。”
到底是文官家世出身,吴姤见惜君这软绵绵是性子没了拿捏的兴致,索性落了座,一副大度的模样。
云雾之盛,顷刻而讫。
惜君看见的第一眼便知道这是专门写来嘲讽自己,意思是人气数将近,没有几天好日子过。
她原以为自己不接招,这茬儿便翻了过去,不成想吴姤连文盲都要恶心一二。
惜君平了平起伏的内心,趁着这个空当将话题引到了账房拿取月银一事上头。
“这些下人不分尊卑,做事懒怠,确实应该好好管教管教!”
吴姤闻言一拍桌面,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似全然不知情,只是下一秒,她的神情就从气愤转变成了为难。
“不过事出有因,最近府内一切都以王妃和小世子为重,其他院子难免削减些。”
惜君看了一眼已经交到春堂怀里的宣纸,那宣纸上带着一股子木香,一看就价值不菲,削减的银子怕不是补在了折月居的开销之中。
“话又说回来,要是妹妹眼下怀着王爷的骨肉,这开销自然也同王妃院里一样,只可惜妹妹福薄,想来能为王府开源节流也是好事一桩……”
吴姤的反应很快,她察觉到了宣纸的价值与话语相悖,三言两语就转移了话语的重心。
惜君深吸了一口气,陪着笑脸,她听得出来。
这是在嘲讽自己跟萧臣毅之前几乎是夜夜笙歌,肚子却还是见不到一点动静。
“姐姐说笑了,王爷每日操劳公务,自是应该陪伴王妃左右,府中也该以王妃为重,我终究是个福浅之人,辜负了王爷的期盼,早就没了奢望。”
惜君微微躬身行礼,吴姤鼻息间轻声冷哼了一下,扫视的眼光落在惜君身上,算这女人还有点眼力见。
只是惜君这话里话外是不准备讨要了,吴姤却不能不给。
面前这小贱婢进府时候也是这般恭顺谦卑的模样,结果转头就花言巧语的将自己诓进了佛堂被迫供奉。
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还在记忆里鲜活着,做事狠了,惜君难保不会去找王爷告状……
“妹妹要是不嫌弃,这下半月的俸银就从姐姐这儿拿吧,也省的去账房跑一趟,姐姐我还是有些体己钱的。”
吴姤想着给了萍儿一个眼神示意,萍儿折返厢房后,取出了一个香囊递给了惜君。
刚一上手,惜君便察觉到香囊的重量不对,像是俸银比以往轻了一半,她微微蹙眉,拿不准是萍儿的私心还是吴姤的命令。
“妹妹可是嫌少?”
吴姤似笑非笑的发问,惜君来要月钱也给了,香囊已经脱手,这时候要是吵着少了一半可不是她的责任。
“怎会,谢过吴姐姐,我身子不适,就先走一步。”惜君将俸银交给春堂后起身请辞。
如今吴姤掌权,即使去了账房闹腾真要到手,估摸着也不会高于这个数。
毕竟虎落平阳被犬欺,有吴姤的包庇,都敢扣着不发,发了也会私捞油水。
更重要的是,如今敌强我弱,不适合与吴姤撕破脸明着干,只能尽量顺着她的意,暂避锋芒。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惜君本想着之后的日子低调一些,伺机而动,但吴姤似乎并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惜君。
“主儿,膳房那群白眼狼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这哪里是给您吃的东西!”
午膳时分,夏荷从膳房提着食盒回到了碧水台,眼睛都气红了。
放到桌上,打开一看才发现,蒸红薯,小米粥,水煮白菜……膳食中看不到一点油荤,朴素寡淡。
当时替何淑宴供奉的吴姤吃的素斋里好歹还有三净肉,王府大门侍卫养的狗吃的都是带荤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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