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叠练字的草稿。
大部分字迹他都是眼生的,但有一张字迹,他只扫一眼便认得出。
那是云曦的字迹。
云曦因为身体虚弱,手腕虚浮无力,写出来的字比寻常女子更加柔软没有任何锋利之感。
着笔轻,没有太重的晕染痕迹。
且她写字时总习惯往上提一笔,他曾经还特意说过她这个习惯,但云曦偏不想改掉。
云觞在原地静默良久,才抬步走近。
他拿起那张草稿时心里还在想,说不定只是虞晚将云曦的草稿带过来了。
可理智和心里的想法却在不断拉扯。
虞晚大字不识,她千里迢迢带着云曦练字的草稿做什么?
云曦微微垂眸,凝视着草稿上的字迹,半晌又重新拿起另一张。
其他的草稿看得出,完全是一人所写。
压在最下面的草稿,字迹还十分凌乱潦草,就好像是初习练字的人会写出来的字,越来上面,字迹越发的流畅自然,簪花小楷,十分好看。
这些草稿都放在虞晚的寝房内,是谁的东西,不言而喻了。
云觞盯着那张跟云曦字迹一般无二的草稿,心里翻出了滔天骇浪。
石家村的石孙正和王翠翠夫妻掉下悬崖之后,他曾去过他们家中。
在他们家中找到了几封信。
是云曦的字迹。
写给石孙正的,见不得光的信。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白鹿书院,鲜少在家中,发现那几封信时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若直接去质问云曦,恐怕会伤了她的心。
他便一直暗中查探。
云曦的字迹,应该只有家中人知晓。
若信不是云曦自己写的,那还有谁?
沈氏,还是虞晚?
他相信沈氏不可能害自己的女儿;
而虞晚,在云家多年大字不识,更别提写字了。
他只能将怀疑对象扩展到来过他们家中的可疑之人上。
来过云家的人不少,暗中查起来不是一件易事。
还要顾忌着妹妹云曦的名声,他查的极为小心谨慎。
可如今他手中的这张草稿,却足以说明,虞晚或许识字。
那几封信,或许都是虞晚写的。
一瞬间,云觞想到了很多。
他的手越发用力,几乎要将那张草稿揉碎。
好端端的,石孙正为何要半夜闯进云曦的闺房?还口口声声说着是云曦先勾引他。
若石孙正说的是真的,必定撒谎的就是另外一个人。
他想起石孙正当时那嚣张又笃定的模样,再对比眼前云曦的字迹,种种迹象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背后捣鬼的人是虞晚。
她曾经处心积虑地败坏云曦的名声,想要害死她。
他又想起在石家村那天晚上,虞晚突然激动的打翻他的药碗,又突然出现在娘和云曦的屋子里。
娘和云曦都吃了有毒的菌子,唯独虞晚没事。
要知道,往日里,她是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往碗里夹。
那一夜却一反常态。
那一夜,她还曾去过乱葬岗。
云觞转头,漆黑的视线落在床上正在酣睡的虞晚伸手。
从始至终,她都在骗他。
那些曾经被他视作单纯质朴的表现,如今看来竟像是伪装得极好的面具。
他直以为虞晚被他掌控在手中,可今日才发现,被愚弄的傻瓜一直是他自己!
云觞的手缓缓握紧成拳,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变得苍白。
……
虞晚还在梦里蹂躏云觞。
平日里恨不得脸上写上“我很冷漠离我远点”的男人,在她的梦里乖的就像小奶狗,又甜又奶,还会拉着她的裤脚嘤嘤嘤的哭。
这个梦满足了虞晚心里那点古怪的恶趣味,她只觉得神清气爽,第一次觉得做梦也太快乐了。
然而,就在她最兴奋的时候,原本又甜又奶的小奶狗突然变脸,如同铁钳般的手掌锁住她的喉咙,神情阴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骗我?!”
虞晚被他提了起来,难受无以复加,艰难道:“……我、我骗你什么……”
她看见面前的人说了什么,但却听不见。
她只觉得周身有一股阴寒而危险的气息如冰冷的蛇信,悄然在她颈边游走。
身上的痛感越发清晰,仿佛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现实!
虞晚的双眼霍然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
唯有云觞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疯狂与愤怒的幽光,好似两点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而她的脖子正被一只强有力的手如铁钳般死死掐住,那股力量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瞬间将她从美梦中惊醒。
恐惧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急剧跳动,似要冲破胸腔。
虞晚双手用力拽住他的手,嘴里艰难发出声音,“云……觞……”
“放……开我!”
“……你……疯了?!”
紧接着,
她本能地抬手,双手用力去掰那只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云觞的手背,却如蚍蜉撼树,那双手依旧纹丝不动。
虞晚整个人都快因为窒息缺氧晕过去了。
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云觞会在安国公府,会在她的房间里,还一来就掐她脖子。
冲这架势,他是想掐死自己!
虞晚的双脚在空中胡乱蹬踢,试图找到着力点挣脱云觞的控制。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云觞仿佛化作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那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
模样一点点与原著中那个除了对女主会露出温情之色,对其他女配都毫不留情的男主云觞。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虞晚用尽全身的力气,膝盖猛地向上一顶,朝着云觞的腹部撞去。
云觞吃痛,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些许。
虞晚趁机大口喘息,手迅速摸向枕头下,拔出匕首对着云觞!
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疼,猛地咳嗽出声,“离我远点……咳咳!!”
咳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虞晚一边咳嗽,一边警惕地往后退,紧贴着床内侧,与他拉开距离。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了云觞脸上的冰冷。
与她刚穿书那段时间,一模一样。
许是云觞许久没用如此平静冰冷的眼神看她,虞晚都快忘了,这个男主,是个骨子里刻着有仇必报的疯批反派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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