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陆鼎峰去东宫帮陆元清查毒时,叶贵妃宫中的宋嬷嬷曾经闯过厚德殿。
幸好江燕泥守在厚德殿中,才没有让皇帝昏迷的事,透露出去。
但是,这宋嬷嬷自进入厚德殿后,就再没出来,这仍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本来叶林轩就怀疑厚德殿有玄机,叶贵妃是他女儿,自从进入厚德殿后,不仅没有再出来,甚至没有往外面送一点讯息。
如今宋嬷嬷也是如此。
这就让叶林轩确信了皇帝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日,他与那位神秘的穿黑斗篷的贵人,又约在了一个地方见面。
“按照陛下服用丹药的量,早就该油尽灯枯了。您说不会是陛下已经驾崩,太子和王丞相还有楚戈三人,为了稳定朝局,秘不发丧吧?”
“有这可能。如今西北已经大胜,虽然外敌没有全部清除,但是东夷和南楚战力比起西戎来,差远了。
此时倒是我举事的一个时机,若是陆云奎那小子真的已经驾崩,那可就是天助我也。
我们正好以太子秘杀当今陛下,谋逆篡位为由,昭告天下,废了太子。”
叶林轩听见对面那人谋反之心不死,面色难看,劝解道:“王爷,此时楚戈在朝中,你就算废了太子,该如何处置楚戈?”
对面被称作王爷之人咳嗽了一下,异想天开道:“整个西山大营的楚家军,都出征在外。上京城中,已经没有楚家军了。
大不了咱们挟持楚家人,若是楚戈愿意归顺,就留着他,若是楚戈倔强,非要保太子,咱们就将楚家人软禁起来。”
叶林轩质问道:“将楚家人软禁起来,目前以王爷在上京城的布置,倒是能做得到。那么再之后呢?
您准备怎么办?
您软禁了人家的爹和祖母、二叔,还指望楚天骄能帮你在外御敌?
我估计楚天骄立即就会调转矛头,直奔上京。
楚天骄可是连阿史那陀钵都能打败的人,王爷自忖靠着禁军就能打败楚天骄?”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白白的错失时机?”
叶林轩也是有野心的,但是他并未被野心冲昏头脑,如果可以,他是绝对不愿意跟楚家人硬碰硬的。
“王爷,再忍忍吧!我的建议是,咱们明日纠集朝臣,再闯一次厚德殿。
若是陛下平安无事,那您的计划,本来就难以成功。
若是真如咱们猜想的一样,陛下已经驾崩,那咱们站在有理的一方,大可以通过政治手段,联合众大臣,弹劾太子弑君,废了太子。”
“你这办法跟我的有何区别?”
“区别就是王爷你不能动禁军逼宫。
只要你不逼宫,楚戈生性正直,应该不会偏袒一个弑君之人。
咱们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推举八皇子继位,这本就符合规制,也占了大义,楚戈没道理会包庇太子。”
对面那人似乎很不情愿,“你是不是根本就是为了捧小八那个奶娃娃上位?你好让你女儿做太后,你自己也能当当皇帝的外祖父?”
叶林轩确实有这样的私心。
但他认为,他的想法,要比对面那人疯狂的想自己当皇帝,更靠谱很多。
叶林轩据理力争,并且承诺事成之后,会推举对面那人做摄政王。
那人才悻悻的同意了叶林轩的建议。
陆云奎虽然醒了,但是身体依然很虚弱,所以并未着急召见大臣们。
他倒是召见了离阳侯楚戈。
离阳侯得知皇帝醒了,是真的高兴。
皇帝就算有再多的错,但昏迷之前临危授权,封了他做天下兵马大元帅,将军权还给了楚家。从这一点上,楚戈还是觉得皇帝是有决断力的。
国家危急之时,楚戈希望皇帝能够好好的,朝廷平稳了,前方才能安心打仗。
“楚爱卿…”
陆云奎见到楚戈,竟然红了眼圈。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对离阳侯说。
离阳侯看见皇帝那副煽情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陆云奎控制着情绪,询问了一些如今战局的情况,楚戈如实做了禀报。
“楚爱卿,你家大丫头立下如此赫赫战功,朕该如何奖赏她才好呢?”
陆云奎此问,一方面是赞扬,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离阳侯与皇帝斗智斗勇多年,立即就想到了当年老离阳侯立下灭国之功时,先帝是如何逼迫老离阳侯的。
难道皇帝又对自家大闺女,起了忌惮之心。
离阳侯慌忙从怀中取出兵符,双手奉上道:“既然陛下已经醒了,那老臣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就不宜再继续担任了,这兵符,还请陛下收回吧!”
这调动离国所有兵马的兵符,是陆云奎昏迷后,陆鼎峰在他龙榻的暗阁中搜到的,交给了陆元清,唆使陆元清给离阳侯的。
离阳侯此时交回,本来也说得过去。
陆云奎的目光,在兵符上停留了许久,挣扎之后面露不快叱道:“楚爱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阳侯已经有点心慌了,他不知道这皇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离阳侯局促的样子,陆云奎心里的猜疑减了几分。
他刚要抬手将兵符收回,龙榻后面,陆鼎峰穿着一身华贵的大红色锦袍走了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离阳侯看见桑葚竟然在宫中一身男装打扮,皱了一下眉头。
他手中还捧着兵符,别过头去,又往陆云奎面前送了送。
“咳咳……”陆鼎峰假咳了两声。
陆云奎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抬头看向自家祖宗,被陆鼎峰眼中的怒意震慑。
陆云奎原本就没想过此时收回兵符,仗还没打完呢,他收回兵符,难道要他拖着病体去指挥东南两线战役吗?
他想伸手,不过是习惯性使然,这块兵符,自从他继位后,他可从未授权给过任何人。
“哈哈哈,楚爱卿,你我君臣相知,朕才会在昏迷前将离国的安危,都托付给你。
如今外敌尚在,你交回兵符,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相信朕?”
陆云奎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离阳侯明明刚才已经感觉到了皇帝是想收回兵符的,为何家里的一名二等丫头出来暗示了点什么,皇帝就不收回兵符了?
离阳侯很迷惑。
不过他深知这个皇帝是个多疑的性子,故而一直坚持要交还兵符。
陆云奎为了让离阳侯继续掌管兵符,开始力陈楚家人百年来守护江山的功绩和楚家人的忠心。
“楚爱卿啊,朕昏迷这一场时想明白了,若是没有楚家人和那些将士们守护国门,这离国的江山,便会被群狼分食,这离国的百姓,都会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说到动情处,陆云奎竟然真的自己将自己感动了,潸然泪下。
离阳侯是真的受不了陆云奎一个大男人在他跟前哭鼻子。
他捧着兵符的手,收了回来,将兵符放回了怀中,耿直的冲着皇帝说:“陛下,老臣收下就是了,您现在大病初愈,多哭伤身,陛下,您能不能别哭了?”
君臣二人,难得和谐,陆云奎当着离阳侯的面,下令开了私库,从自己私库中取了五万两黄金出来,让人即刻送到户部,充作西北军南征的军费。
皇帝的私库,就相当于皇帝的私房钱。
以往皇帝可是想尽办法从国库中捞钱充入私库,这一次居然转性了,往外吐钱了。
陆云奎此举,让离阳侯对他的好感顿生。
离阳侯心中暗想:“陛下这病了一场,像是突然懂事了呢?”
陆鼎峰在一旁微微点头。
陆云奎看见陆鼎峰点头,受到了鼓舞,豪气的说:“楚爱卿,你家大丫头的功绩,我是不会忘记的。
你写信告诉她,若是她能击退南楚人,朕就下旨给她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