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
贾奕一脚踹翻了屋里的一个米缸,白花花的大米撒了一地。
这原本是杜狗儿的屋子,在周家被查封之后,周家人就住在此处。但现在屋子里的破烂家什还在,可是人去楼空,无论是杜狗儿还是周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混帐东西!”
贾奕身后还跟着几位差役,若不是带着差役,他也不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想到自己儿子的惨状,他的怒火就难以遏制,看着身后熊大熊二兄弟俩的德性,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斗不过周傥倒还罢了,连他儿子都斗不过,自己手下,招揽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据说他们出了城,在城外租了屋子,要不,我们带人去……”熊二低声道。
“那又如何,在城里我们可以查他的税,将人缉走,这是我职权之内的事情,可到了城外,不归我管……而且周傥那亡命之徒,到了城外,招呼十余个禁军军士,他就敢杀人放火!”
贾奕咆哮了一声,自己手下,实在太蠢了。
“大官人莫急,周傥还留在城里,他们一家迟早是要进城的,只要盯紧来,瞧着机会,直接拿麻袋将那小贼一拖……汴河之中,哪年不多出些泡烂的了尸体!”熊大阴森森地道。
这个主意,倒是合了贾奕的打算,让他对自己手下的智慧,多了那么一点信心。
可是贾奕也只是一个税吏,主监酒税,虽然是肥差,但实际上的势力有限,在城里时可以安排些泼皮盯着,到了城外,却不敢再派人去监视。
“也好,那小贼到得城外,以为脱了我的监管,必然又要做冰棍的,到时我再禀报李校书,说动大尹,将他再缉拿入衙。这一次不能吝啬钱财,多使些银两,必要他瘐死狱中!”贾奕心中自语。
反正现在有冰棍的进项,贾奕动的人手比起周铨可要多,每日卖出万根也不在话下,他一天收入少说也有二十贯入账。哪怕将这笔钱都投进去,贾奕也要让周铨死!
“大官人,大官人!”
贾奕的主意刚刚拿定,突然间,外头郑建小跑着回来,脸上有惊慌之色。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贾奕厉声道。
“不好了,市面上,有别人也卖冰棍了!”郑建道。
贾奕闻言一惊:“动作好快,是周家的人吗,给我打……不对!”
他霍然醒悟,周铨将硝石制冰的法子传出去了!
这法子其实不是什么大秘密,简单易行,无非就是硝石溶水。稍有点身家,便可以自制,若是人手充足,也可以象周铨一样,到处卖。
“无妨,我们人多,繁华的瓦子勾栏,都有我们的……”
“大官人,他们便宜,盐水的只要二文钱,甜的只要三文,绿豆的是四文……还有,他们还有各种花样,什么娃娃头、金猴……咱们的现在卖不动了!”
“这……这……”贾奕额头顿时冒出了汗。
原本他以为,冰棍是周家东山再起的凭借,所以周家肯定会对此保密,却不曾想,对方竟然毫不在乎就将之公布出来。
从郑建的禀报来看,周家公布出冰棍造法,并非仓促决定,而是有几日准备了。
贾奕再一细问,觉现在在市面上卖冰棍者,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之家,却也都是一些背后有门路的胥吏。可以说,周家这一手,直接就给贾奕拉了不少仇恨。
“这便是周家的报复?周傥这厮的性子,可没有这么阴……定然是周家那小狗,便是李校书都说,那小狗有急智,颇狡黠……周傥当真要去审审他婆娘,这小狗究竟是不是他的种,恁的阴险!”
此事并不能让贾奕伤筋动骨,却足以打乱他的计划,更让他夺去周家冰棍作坊的事情,变成了吃力不讨好的愚举。
贾奕心中的怒火再度翻滚,看得郑建还眼巴巴站在那里,等着他拿方法,他能有什么对策,无非也是给冰棍降价罢了。能赚一点便赚一点,总胜过什么都赚不到。
周铨同样也得到了消息,虽然他住在城外,可和城内的联系并未中断。对这个结果,周铨只是一笑置之,因为这本身便是他的打算。
“大郎,你可不知道,这几天郑建那厮又蔫下去了,前几日那个趾高气扬,说是贾家待他如何之好,委以重任,还将咱们卖冰棍的伙伴们诱去相助。如今却是垂头丧气,脸上总有巴掌印子,也不知是他亲爹打的,还是他干爹打的。”
孙诚禀报完之后,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道。
周铨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看着杜狗儿与几位禁军中的叔伯一起出现,他起身道:“诚哥儿,你先回去,我也要进一次城了!”
此时已经是出城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与李蕴约好的谈师师之事的那天,周铨与师师,在杜狗儿等数人的护卫下,来到了金钱巷。
“这是送师师小娘回来了?”李楼的门前,常年有帮闲守着,他们未必认识周铨,却都认识师师。
“各位请通禀一声,就说周铨依约来访。”这些人和师师打招呼,师师却垂着头不说话,自有周铨上前道。
这些帮闲对望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应承了一声。
片刻之后,周铨与师师就已经走进了李楼,杜狗儿等,却留在了外边。
李楼不过是旁人称呼,因为李蕴李大娘而得名。周铨还是第一次真正踏入其中,他环四顾,看得里面的陈列雅致,往来的仆役使女都甚为小心,看上去不象是妓家,倒象是大户人家的后院闺楼。
“周小郎,你可来了。”
周铨正在四处张望,突然听到一声轻笑。笑声响起,人影未到,而话声却先到了。
从楼上转出一个中年妇人,徐娘半老,被一群使女帮闲簇拥着。因为屋中稍暗,所以看不得太清她的面色,只看到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见过李大娘。”周铨拱手行礼。
但才行了礼,他目光突然一凝。
因为李蕴这一群人后边,又走出几个人来,左右是熊大熊二,正中间,却是贾奕!
这厮竟然也在这里!
贾奕的目光,越过了周铨,直接瞄在了师师身上。
他从伴当那里问得清楚,当初周铨暴怒痛殴贾达,原因就是贾达拦住了师师。
他的目光里有凶悍,也有贪婪,还有某种变态的野望。
师师缩了一下,将自己藏在了周铨身后,可是贾奕居高,他们在下,所以贾亦还是肆无忌惮地看着师师。
“大娘调教得好……这小娘梳笼之费,我已经付给大娘了。”贾奕漫不经心地说道。
直到这时,他才看向周铨。
他限于人手不足,无法去盯住周铨,但是他与李大娘早有联系,当初李大娘诬告周铨,便是受了他的重礼行事。
所以,他提前在李大娘这里等着,为的就是给周铨这奸猾狡黠的“小儿”一个惊喜!
方才那句话,满满的邪秽恶意,在贾奕想来,定然能激怒周铨。
但出乎他意料,周铨与他目光相对,却没有怒,只是带着一点戏谑,仿佛是一个大人,看着一只蝼蚁在无谓的挣扎。
这目光,让贾奕非常非常不快。
“不曾想李大娘这里竟然有客人……莫非连李大娘这里,也被这位贾大官人查封了?”周铨道。
李大娘面色一沉,开门做生意的,都想讨好彩头,谁愿听得这话。
但她是八面玲珑的性子,瞬间之后,面上又带了笑容:“周小郎,这是哪里的话,贾大官人是听说师师又回我这儿来了,特意来见见……周小郎请上来,来人,献茶,还有谢礼也备好来!”
李大娘一边说,一边挥手,顿时有仆役来接引。
周铨拍了拍有些畏惧的师师手,后来干脆就牵着她,两人拾阶而上,走到了二楼。
小姑娘的手柔柔软软,因为恐惧,所以有些凉。直到周铨抓住她的手,才手上的温度,才随着面上的红霞一起升起。
“你这阴险狠辣的小杂种!”原本贾奕是要保持自己的形象的,可看到周铨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脑子里血一冲,忍不住就骂出声来。
“李大娘,我在你这作客,却被闲杂人等骂了……这不是待客之道啊。”周铨不理他,只是对着李蕴道。
李蕴笑吟吟地道:“二位都是客,奴两边都得罪不得……小郎说,要奴怎么做吧?”
周铨手中原本夹着一个木盒,他将木盒交给了师师,然后对李蕴道:“大娘且与师师说几句体己话儿去,至于这位贾大官人,就交与我来应对吧。”
周铨此语说出,无论是贾奕,还是李蕴,都愣了愣。
原本以为周铨要借助李蕴之力,暂时阻住贾奕,结果却变成他要直接对上贾奕,看他捋袖子收东西的模样,莫非是准备在这里和贾奕打上一场?
他只是一介少年,便是周家家传技击之术,却也不可能正面对抗贾奕、熊大和熊二吧!
圣者晨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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