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情,求情,为谁求情,求得又是什么样情。楚知县当然晓得,正因为晓得,楚知县才更为气恼,那个不争气的人,哪里就值得自己的太太为他求情。
“说来,那些话我恍惚也听说过。”知府的眉微微皱了皱,就对楚知县道:“不如,就让他出来祭拜,也算全了他们姐弟之情。”
“女人家嫁了人,就是我家的人,娘家的人只能当亲戚往来。”楚知县一口回绝。知府是在这官场沉浮多年的,自然晓得楚知县为何回绝,于是知府笑着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太太除了这些,还吃过什么?”楚知县又问,丫鬟摇头:“并没有再吃什么了。”
“这么说?”楚知县声音很低,知府已经对楚知县道:“楚明府,这位邝娘子,其实是英国公府的。”
“我晓得。”楚知县当然晓得知府为何要提醒这么一句,京城的英国公府虽然落寞了,但依旧是庞然大物,只要天子一天不褫夺他们的爵位,那他们就能仗着这个爵位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太太嫁了我这么多年,此刻就这样没了,我这心中,难免十分悲痛。”楚知县声音哀伤,知府长叹一声:“说得是,只是邝娘子,也没有什么必要。”
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楚知县点了点头:“是啊,没有必要,但她家里的下人们,总可以提来问一问。”
这话让知府低头,接着知府就抬头笑了:“那就让苏通判去一趟吧,他和邝娘子也有那么一些交情。”
楚知县面上的哀痛并没减少,但手却悄悄地握成了拳,这一石二鸟之计,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个时候了。
苏度从知府那里得到要前去素巧那边,询问一下楚太太当日的行踪时候,苏度有些吃惊,张青却已经道:“这么说,是在怀疑这毒是邝娘子那边下的。”
“这不可能。”苏度张口就是这句,张青也笑了:“自然不可能,但如果有人故意要往邝娘子身上栽赃呢?”
这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素巧的身份再也隐瞒不了,她所期望的,平静安然的生活,其实已经无法实现了。
苏度想到素巧的眼神,不由轻叹一声:“是啊,现在和她刚来此地的时候,不一样了。”
“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张青安抚苏度一句,苏度却看向张青:“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用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张青重复了一遍,苏度笑了笑:“是啊,按说,我不该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但我一想到,她想要的,那样宁静安然的生活,已经实现不了了,心里就难受。”
张青听着苏度的话,神色变了变,接着张青也轻声道:“是啊,谁不想要平静安然的生活呢。”
张青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家门前,等着自己的父亲归来,那时候父亲会给张青带来糖果,会笑。
“罢了,我先去邝娘子那边吧。”苏度收起思绪,还是要先往素巧那边去。
素巧回到家中并没有多少时候,还在和万老太太万舅母感慨楚太太怎么就突然没了,吴嬷嬷就走进来,说苏度来拜。
“苏通判可说有什么事儿?”素巧皱眉询问,吴嬷嬷摇头:“苏通判什么都没有说。”
“这可奇了。”万舅母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都说,寡妇门前……”万老太太轻咳一声,万舅母急忙把话给收回去:“我不该这样说。”
“舅母也是为了我。”素巧笑了笑,也就走出去迎接苏度。
苏度还是坐在堂屋里,瞧见素巧走进来苏度就笑着道:“每回一来到这里,就觉得此处格外宁静。”
“那是苏通判你在城里待久了,所以觉得这乡下地方安静许多。”素巧含笑说着,请苏度重新坐下。
“我今儿来此,是想问问邝娘子,昨儿楚太太来您这里,做了些什么。”苏度也没寒暄,等茶送上来,苏度就直接问出。
“这么说,楚太太在外面,并没有吃喝什么。”素巧听出苏度话中的意思,索性直接问了出来,苏度点头:“是,楚太太昨儿并没有在外面吃喝,只有在您这里喝了茶,吃了点心。”
“竟然如此。”素巧轻声说了一句,苏度已经看着素巧:“您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知府大人也只是让我来问问。”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素巧的眉微微一皱:“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什么样的旧事,苏度没有问出来,也许是素巧的家事,又或者,是一些别的事情。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接着素巧就轻声道:“我只是想到,当初我娘生病时候,曾经有人说,她该早早没了,这样的话,也能落个好。”
苏度惊讶地看向素巧,素巧的唇抿了一下:“楚太太姓邱,邱家虽是良人,却有一个在尚书府做管家的叔叔,还有一个在杜家做伙计的弟弟。”
都说女子无分贵贱,不过从父从夫从子而已,但世人的眼还是不一样的,当一个男子的妻子出身名门,贤良淑德,众人自然会高看一眼,反之亦然。毕竟不在乎名声地位的人很少,在红尘俗世之中,又有多少人能真得不在乎世人的眼。
楚太太的出身,楚知县中了举人做了官之后,不过就能做个妾罢了。但结发夫妻,楚知县又不敢像邝大人这样隐瞒妻子的存在另娶,那只有等楚太太自己死了,楚知县才能另聘高门之女。
一个三十来岁的知县,是许多人眼中的乘龙快婿。
苏度的眼帘垂下,接着就听到素巧轻声道:“楚太太中毒之后,曾被抬进我家来,那时候楚太太对着楚知县说的是,她后悔了。”
“你的意思,想要楚太太命的,是楚知县。”苏度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些不确定,素巧勾唇微笑:“楚太太去世之后,楚知县所有的烦难都解决了。”
后悔什么?素巧当时没有问,楚知县更不会说,直到楚太太被抬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