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撒会儿娇。”夏云闷闷地说，素巧笑了，夏云可以撒娇，宋珍可以撒娇，但自己五岁之后，就再也不能撒娇了。就算是丈夫，在闺房之外，那也是要恭敬对待的，而不能和他撒娇。

素巧伸手擦掉自己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泪，把夏云的手握得更紧。

“邝娘子，你人真好。”夏云含糊地说着，素巧低头看着她：“我只是想着，世间女子，原本就被世间规矩束缚，那还去管什么呢？”

管什么规矩，能让她们少点束缚就好。夏云也笑了：“是啊，我喜欢这点，从没有人对我说过。”

夏云的眼睛亮亮的，做陈姑娘的贴身丫鬟，自然和姐妹们很亲热，但暗自，还是会悄悄地较劲，谁能多得到老太太的赞扬，谁能多被姑娘夸一句，甚至，谁的月钱会更多一点，只是那些较劲都无伤大雅。

甚至有时候陈姑娘还喜欢看这些丫鬟的暗自较劲，仿佛这样才能体现出她身为主人的重要。

“我在想，若有一日，姑娘嫁的人家败落了，姑娘也沦落到市井之中，那她，还会不会有这样的骄傲。”夏云的声音有些含糊，接着夏云就抬头看着素巧：“我晓得我这个念头不对。”

“你是人啊。”素巧看着夏云的眼睛，是人，就会有贪嗔痴念，就会有喜怒哀乐，哪是这些规矩重重束缚下就什么都没有？

“您真好。”夏云直起身。现在夏云明白，什么

才叫真正的好，可笑原来总是把那些规矩下的好当做了真正的好，却不晓得，那种从内心里面发出的，让人欢喜的好才是真的。

“我洗好澡了。”宋珍走了进来，她的长发用一块大手巾包住，身上只穿了寝衣，坐下时候，就靠在夏云身上：“我好累，好想歇歇。”

“那你赶紧吃完饭就去睡吧。”素巧伸手拍着宋珍的手，宋珍嗯了一声，小吴嫂子已经把宋珍的晚饭送了过来，两样宋珍爱吃的小菜，还有一碗汤。宋珍喝了一口汤就笑了：“这汤真好喝。”

“我做的饭哪里有国公府的厨子好。”小吴嫂子虽然欢喜，却还是谦虚地说，宋珍又呵呵一笑，在那埋头吃饭，素巧看着宋珍，能有几个相依为命的人，已经很难得了。

只是，素巧看向外面，王公子这事儿，还是要早点解决，不然的话，谁晓得他会生出什么别的念头来。

第二天一早，素巧还没起身，大门就被拍得山响，自从来到这里，连吴嬷嬷都起不早了，毕竟也没有什么很紧要的事情，于是吴嬷嬷一边披着衣衫来开门，一边口中在问：“谁啊。”

“是我，来你们家啊，有喜事呢。”吴嬷嬷拉开门，看到门口一个媒婆，吴嬷嬷的眉顿时皱起：“这，这走错了吧？”

“没有走错，你们家可是姓宋，当家的奶奶可是姓邝。”媒婆说着就往门里挤。

“让她进来吧。”素巧也被吵醒

了，于是高声说着。媒婆应着，就往里面走：“给邝娘子您请安。”

媒婆是女人，吴嬷嬷也不好说不让她进内室，就见媒婆走进素巧屋子。素巧刚披上衣衫，正坐在梳妆台前理妆，见这媒婆走了进来，素巧也就笑了笑：“还请出去等着。”

“哎呦，我这走各家的，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媒婆说着就坐在素巧身边，看着素巧：“您真俊啊。”

“我们家娘子可是寡妇。”吴嬷嬷跟了进来，恨不得拿扫把把人给赶出去，小宋姐端着洗脸水进来服侍素巧梳洗，这媒婆却非常自来熟，也在那帮着小宋姐给素巧梳洗。

“奶奶，我这梳头的手艺，是专门学来的，有时候呢，也替人做做梳头娘子。”媒婆说着就拿起梳子，小宋姐是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目瞪口呆的。

素巧已经笑了：“那就多谢你了。”

“奶奶您这是说什么话呢？”这媒婆已经给素巧梳了个发髻，这才坐在素巧身边：“我呢，是来说媒的。”

“是为我女儿说媒？”素巧晓得媒婆的来意，眉皱了皱，却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奶奶果真聪明，确实是来为姑娘说媒的。”媒婆的手一拍，就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庚帖来：“你们两家，天造地设地相配呢。”

“是王家。”素巧甚至都不是询问，媒婆又笑了：“确实是，都说不打不相识，王公子昨儿从庙会上回来，念叨了一天。

”

素巧眼帘低垂，眼中全是嘲讽，媒婆见素巧不疏忽，凑到素巧耳边：“这王公子呢，家里是宠了些，但那位杜太太说了，只要您这边答应这么婚事，她呢，就把那些人都赶出去，还有……”

媒婆抬头，看了看小宋姐，小宋姐的眉皱起，素巧已经对小宋姐道：“你出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小宋姐走出去，媒婆这才笑着道：“这明人不说暗话，邝娘子你是什么身份，王公子这边是早就晓得的，那位太太说，只要答应了这门婚事，就让老爷给京城中写信，让英国公府把您给风风光光地接回去，到时候呢，要那些欺负了您的人，都有一个好看。”

素巧冷笑一声：“原来外面都是这样说我的？”

媒婆看着素巧：“我们自然晓得外面那些人的话都是假的，像您这样……”

“还请回去对王家说，哪有父亲的孝期没过，就有人来说亲的。”素巧这话让媒婆脸上的笑容变了变，接着媒婆就点头：“是，都是我糊涂了，这会儿，还在孝期呢。只是这谈婚事，总有先说清楚了，等到了日子，再换了庚帖，那时候再下聘，也是常有的。”

“这么说，王家是很想做这门亲了？”素巧反问，媒婆觉得素巧并不像传说中的，那种被赶出府的女子，反而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于是媒婆又笑了：“这王公子，也说过了不少的姑娘，单我这边，就

替他说过好几家，只是他眼光高，看不上。这会儿呢，想着两家也是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