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给小旦,和赏给小旦,只差一个字,可这一字之差,就不一样了。管家抬头看向黄娘子,接着管家就笑了:“是,是,是我糊涂了,这在名册上的,自然是要去收回来。”
黄娘子微微一笑,这才继续往下念,往下看。自然也有些东西不在了,这次管家不敢像方才一样敷衍,而是对素巧恭敬地道:“有些东西,是大老爷过来瞧见了,国公爷说,既然大老爷喜欢,就让他拿去赏玩,却没有在名册上注明。”
“既然是大老爷拿去赏玩,过了明路的,我自然也不会多问。”素巧说了这样一句,管家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素巧话锋一转:“不过哪些是大老爷拿去赏玩的,哪些是无缘无故不见了的,也要分开,免得到时候大老爷白白地背了拿走东西不还的名声。”
管家迟疑一下,这才急忙应是。素巧也站起身:“既然都查完了,黄娘子,这不见了的东西,你就催着些,免得……”
素巧的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这什么东西,也值得你们在这说三道四的,我这就还给你们,免得占了你们国公府的便宜。”
随着说话声,一个匣子被丢在了黄娘子跟前。管家额头上的汗都吓出来了,急忙上前对说话的人道:“小爷,小爷,这会儿和原先不一样了。夫人仁慈,许你们跟着教习出去,还发放了
路费,让你们带走衣服包,至于这首饰……”
“原先国公爷还在的时候,你在我跟前那是什么嘴脸,这会儿你就变了个脸色。”被叫小爷的生得十分俊秀,十指纤纤,伸出指头往管家额头上戳的时候,虽是个男子,却也带出一些女儿家的柔媚来。
看来,这就是那个清唱小班里面的小旦,宋安在世时候极受宠的人。因宠而娇,才会来这样大闹。
素巧往那小旦面上瞧了一眼,只对黄娘子道:“把那个匣子打开,瞧瞧里面的点翠头面可和原来一样,若一样了,就勾了这笔账。”
黄娘子应是,小厮已经捡起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果真是那金碧辉煌的一套头面。
小旦本就是个持宠而娇的人,想着闹上一场,也要给素巧一个没脸,谁晓得素巧却全不勾拦,小旦这番脾气发作的,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面,顿时没了声音,伸出指头,指着素巧说不出话来。
黄娘子既然看过了那套点翠头面,晓得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损坏,也就收起那套头面,交给管家要他收好,见小厮对伸出手指指着素巧,黄娘子上前淡淡地道:“对夫人,休要如此无礼。”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来要我的强。”小旦今年也不过十六七岁,一条好嗓子,从登台唱戏那天起,就被人追捧。得了宋安的青眼,进了国公府,那更赛如进了笼子里的雀儿,吃的穿的无一不精美
。去别的府邸伺候唱戏,人人晓得他们是国公府的人,也没有一个敢对他们横行霸道的。
越发把脾气惯大了,昨儿受了教习们的撺掇,今儿又听到那套点翠头面不是赏给自己的,只是打给自己的,国公府要收回。那股气不晓得从何而来,自然要闹上一场,给国公府一个没脸。
谁晓得先是素巧不接他的话,再是黄娘子说自己无礼。小旦的脾气越发收不住。
“把教习叫来。”素巧只在那吩咐管家,管家应是就往外走,谁晓得门一打开,教习就等在那里。
“既然你们不愿意多留在这府内,这会儿就出去吧。黄娘子,你带着人,看着他们离开。”素巧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教习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这没有捞到好处,竟然还要提前被赶出去?
而那小旦见没有保住自己的头面,还要提前被赶出去,不由高声道:“我是国公爷生前的得意人,你……”
“你也晓得,是国公爷生前的得意人。”这回,素巧终于回头看着小旦,语气平静,小旦仿佛想起了什么,浑身颤抖。
在鸟笼中被人精心饲养的鸟儿,当主人去世,没有下一个主人继续豢养的时候,日子就会一落千丈。
“都去收拾东西吧,闹这么一场,传出去不好。”黄娘子送素巧出去,回身看到教习和小旦呆若木鸡的样子,轻声提醒了一句。
教习上前拍了拍小旦的肩:“罢了,罢了,都
要出去了,我们横竖一起出去,商量商量,今晚在哪儿落脚,以后要去哪儿。”
“师父,我,我就是心里一口气憋着,并没有冲撞夫人的意思。”小旦毕竟不过十六七岁,当发现依仗完全消失,担心就涌上心头,只能和教习哭诉。教习又在那劝了几句,黄娘子垂下眼帘,府内这样的人太多了,可怜都可怜不过来。
素巧带着宋珍回到灵堂,苏姨娘身边的丫鬟已经等在那里,瞧见素巧回来丫鬟急忙上前道:“夫人,姨娘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只在床上哭,饭也不肯吃。”
丫鬟们自然是担心苏姨娘出了什么事儿,牵连到她们,素巧嗯了一声就道:“你们也劝着她些,并且告诉她,”
素巧顿了顿,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会十分残忍,但还是说出口:“国公爷已经没了,她最大的依仗也没有了,以后就好好地过日子。”
这句话说出口,素巧又轻叹一声,这国公府内,一群寡妇,那么多的下人,面对着的是一群磨刀霍霍的豺狼虎豹,在这个时候还要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打各自的算盘,未免就有些可笑了。
丫鬟皱了皱眉,不晓得素巧说这句话的意思,但丫鬟还是轻声道:“奴婢定会把这句话,原原本本说给苏姨娘。”
素巧疲惫挥手,示意丫鬟出去,丫鬟再次行礼后退下。
素巧看向丫鬟的背影,但愿苏姨娘能听懂自己的话,不要再闹,在这
个时候,闹这些,不过是让自己分心,也会让别人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