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班清唱小班,虽连教习在内,不过八个人,在京城之中非常出名。还有人家遇到宴席,专门请这小班去清唱。
这八个人,自从宋安去世之后,自然人心惶惶,被遣出府是一定的,但这遣出府,也是要看主人家的想法了。有那给了路费,允许带走这些年攒的银子的主人家。也有那刻薄的,不但不给路费,还不允许带走这些攒的银子。说的是,这么些年他们在这府内,受恩深重,一草一枝都是主人家给的,那些银子自然也是主人家的。
至于那最刻薄的,当然是把他们当做一件奇货,到处问可愿意把这些人全都买走,好多换些银子回来。
因此这八个人,也在那想了又想,到底怎样才能保住平安。若说苏姨娘没有小产之前,他们还举棋不定,虽对宋大老爷十分趋奉,但心里还希望苏姨娘生下一个儿子,府内自然就是素巧做主。
女人家总是心软的,到时候求一求素巧,也能拿着路费走了。
昨儿苏姨娘小产的消息传来,他们就晓得苏姨娘指望不了了,自然对宋大老爷更为趋奉。
素巧带着宋珍还没走进屋子,小厮还在那里掀着帘子,就听到一个谄媚的声音:“大老爷请瞧,这就是国公爷生前最爱的一方墨,据说已经有百年了。国公爷收了这方墨,平时不肯轻易打开,到了过年节,才肯拿出来使一使。到这会儿,面上不过去了薄薄一
层。”
这是,还没定下嗣子,就打算分起东西了?素巧的眉皱紧。而宋大老爷手中拿着那方墨在赏玩:“好,好,这墨,外面要买的话,总要几百两银子。”
“银子倒是事小,只怕是拿着银子也买不了这么好的东西。”说话的是那清唱小班的教习,他手边还放着另外两个锦盒,想来也是要给宋大老爷看的。至于十一老爷和另外两个族老,却在那坐着品茶,仿佛完全不在意,但若仔细看了,就能瞧见十一老爷的眼,可一直在瞧着多宝阁上摆放着的那些古董珍玩。
能被宋安放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平日喜爱之物,素巧扫了一眼,就对一边的小厮道:“平常这书房内的陈设,是不是都有一笔账?”
“是,这账,都在管家李叔那里。”小厮恭敬地说着。素巧唇边现出一抹笑:“那等丧事办完,就要用账来对一对,若少了什么东西,就拿你们是问。”
“夫人冤枉小的们了,小的们哪里敢动这里面的东西。”小厮还是那样恭敬。这下宋大老爷脸上盖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把那方墨放下,那教习急忙把那墨放进锦盒之中。
宋大老爷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方墨,才对素巧道:“三弟妹,我不过是等你等的久了,就想赏玩赏玩。”
“大伯要赏玩这些,也是人之常情。”素巧淡淡笑了笑,话锋却一转:“大伯若喜欢了,就说,我能做主送出去的
,就送给了大伯做礼物,也算一个人情。”
素巧这话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宋大老爷怎么听不出来,倒是有个族老放下手中的茶碗,就对素巧道:“侄媳妇,按说今儿择立嗣子,本不用请你来的,还是大侄儿说,总是为你挑儿子,哪里有你不出面的道理,所以才请了你来。”
“五叔这话说的,我竟然有些听不懂。”素巧恭恭敬敬,但是话里带着的嘲讽,却明明白白。
宋五叔当然晓得素巧这句听不懂是在故意嘲讽,于是宋五叔的脸一拉:“我们宋家在这京城,也是百年勋贵。这择立嗣子,自然都是族内选了,告诉嗣母就成。”
“是吗?”素巧反问,宋五叔脸上越发挂不住了,站起身呵斥道:“自然是的,侄媳妇,你在乡下长大,想来你父亲也对你没有多少教导,所以不晓得我们这样人家……”
“我在乡下长大,却也是读四书五经,懂这世间道理的。”素巧打断宋五叔的话,要依邝大伯夫妻的心思,是不愿意让素巧念书的,毕竟念书要花钱。但是素巧娘去世之前,已经教素巧识了几个字,邝大伯又请了先生回来,教自己家儿子和侄儿们。
本着一个人是教,几个人也是教。毕竟这银子不能白花。于是邝大伯就让自己女儿和素巧也跟着先生念书。
这乡下的先生,见学生有男有女,自然是男的多教一些多用心,女孩就教她们识得
几个字就算数。
素巧生性聪慧,邝大人的书箱又从来都是放在素巧屋内,识得几个字,素巧就去翻那箱子的书,等学了三年,先生说女孩长大了,不该再跟着先生学。邝大伯也就让女儿和素巧回来。
素巧白日里跟着做家务,夜里就偷偷看那些书,天长日久,多读了几遍,晓得这世间的道理,和大伯夫妻说的不一样。等嫁了秀才,夫妻之间也说起那些书上的道理来,丈夫倒惊叹素巧的学识。
这会儿素巧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宋五叔不由伸出手指,指着素巧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忤逆长辈。”
“五叔,我这会儿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说我忤逆长辈了,难道我好端端站在这里,就是忤逆吗?”素巧反问,宋五叔越发生气:“好,好,看来,你是想被我们家赶出去了。”
“理由?”素巧还是这样反问,宋五叔被问住,气鼓鼓地站在那里。
素巧已经轻声道:“五叔难道是想学别的没教养的人家,主人家尸骨未寒,就带着一群人来打抢,要把寡妇赶走,霸占家财吗?”
素巧这话说得让宋五叔后退一步,而宋大老爷已经上前一步,对素巧道:“三弟妹,三弟妹,你且坐下,五叔并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那五叔是什么意思呢?”素巧也没有去看宋大老爷,只是轻声询问。
宋大老爷顿时踌躇起来,该怎么说,才能不
让素巧抓住话中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