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五叔心中所想的,和宋大老爷心中所想的就是一个意思,就是想把嗣子送进来,然后缓慢地,平静地,把国公府的家产全都吃掉。至于外头那些人家,带上一群人来打抢,甚至把寡妇都卖出去的手段,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勋贵人家,怎能去做这种事儿呢?
素巧见状就道:“立嗣子,这是必定要立的。给我挑儿子这种事儿,哪能……”
素巧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悲切的声音,素巧不由愣了下,接着门就被撞开,苏姨娘怀中抱着一个枕头,往素巧这里跑来,口中还道:“老爷,这是我给你生的儿子,宋家有后了。”
苏姨娘流下来的,是个男胎。这个男孩,寄托了国公府上下无数人的期望,也让宋家族内有些人寝食难安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跟在苏姨娘身后的婆子瞧见素巧,就急忙道:“夫人,方才有个丫鬟没管住嘴,说漏了,姨娘就先是大哭,又是大笑,奴婢们,确实拦不住。”
婆子说话的时候,苏姨娘已经偎依在素巧身边,把枕头高高地向素巧举起,巧笑嫣然:“老爷,我们有儿子了,宋家有后了。”说完,苏姨娘就看向屋内其余的人,声音都变得冰冷:“国公府有我的儿子继承,你们这些人,都给我滚出去。”
“苏姨娘这也疯的,太过了。”宋大老爷对素巧小心说着。
素巧的眼扫过,没有忽视宋五叔面上
突然现出的惊喜,也没有忽略,宋大老爷的如释重负。这些人都姓宋,都是宋家人,但他们一个个的,都生了什么样的心肠。
“我没有疯,我没有疯,这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苏姨娘说着就把那个枕头抱得很紧,还对素巧说:“老爷,我没有疯。”素巧深吸一口气,对婆子道:“把苏姨娘带下去。”
苏姨娘怎么肯被带走,紧紧地扯住素巧的袖子,对素巧痴痴地笑:“老爷,老爷,您看到了吗?这孩子,生得那么像你。”
苏姨娘眼中全是泪,不等素巧说话,宋大老爷已经对苏姨娘道:“你的孩子,没有生下来。”这一声刚落,苏姨娘就把手中的枕头扔掉,扑上去要掐宋大老爷:“我晓得了,我晓得了,就是你们,就是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想要我孩子的命。还我的孩子来。”
都说疯子力大,别看苏姨娘平常娇娇俏俏的,这会儿一扑过去,宋大老爷就觉得喉咙被巨大的力量扼住,怎么都挣脱不了。
“松手,你给我松手。”宋大老爷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掐死了,使劲挣扎,谁知一不小心踹到苏姨娘的肚子,苏姨娘登时就松开手,躺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都是你们把我的孩子给杀掉的,还我孩子。”
宋大老爷被这样松开,也在那咳嗽起来,教习急忙上前扶住他:“大老爷,您先歇一歇。”素巧走到苏姨
娘身边,刚要说话,苏姨娘就睁开眼看向素巧,高声道:“夫人,夫人,我的孩子都是被他们害了的,你要为我报仇。”
“我会的。”素巧见苏姨娘此时已经恢复了些清明,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苏姨娘又哭起来:“我的孩子,夫人,那是儿子啊,是儿子啊。”
那个孩子,在宋安死后,不管能不能长成,只要一生出来,就是国公府的继承人。现在,苏姨娘所有的指望都没有,她怎能不恨?素巧只能轻声安慰。
“还不赶紧把这疯子给我拖下去。”宋五叔见场面混乱,高声叫了一声,素巧抬头看向宋五叔,冷笑一声:“这还没立嗣子呢,怎么,这国公府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吗?”
“这,三弟妹,我们也是想着,赶紧把嗣子给立了,出殡时候才好看。”宋大老爷这会儿缓过来了,也能和宋五叔一起,逼迫素巧了。
素巧还没说话,苏姨娘就伸手指向宋大老爷:“贱人,就是你这个贱人,串通别人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是贱人,贱人!”
宋大老爷还是头一次被人骂做贱人,宋五叔已经对素巧怒道:“三侄媳妇,这是你房里的妾,你还不把她赶走,难道要任由我们国公府被人嘲笑。”
“那也要看,国公府还能不能立得住。”素巧原本也打算让苏姨娘回去,但见苏姨娘这番做派之后,素巧心中生出一个计策,倒不用让苏姨娘
回去,就在这里,也好探一探宋家人的底细。
听到素巧这样问出,宋五叔和宋大老爷对视一眼,十一老爷已经笑了:“三嫂,虽昨儿才见了一面,晓得三嫂是极其有主见的人。既如此,这立嗣子,三嫂就从我们族内推的人中选一个出来,如何?”
十一老爷这几句话,可以说十分漂亮,宋五叔的神色也变得和缓,苏姨娘却一把拉住素巧的手,在那轻声道:“夫人,他们选的嗣子都不好,都是豺狼,会吃人的。”
这句话,宋五叔竟不晓得到底苏姨娘说的是疯话还是真话,宋五叔的脸色顿时一变,对苏姨娘道:“疯子说的话,能当什么,侄媳妇,你还不赶紧把疯子关起来。”
“原本我是不信的。”素巧话语一转,接着素巧淡淡微笑:“但这会儿,我信了,你们挑的嗣子,只怕全都是豺狼。倒不如,”
素巧看向宋大老爷,没有略过宋大老爷面上那丝惊怒,语气还是那样温柔:“倒不如,索性从族内没有满三个月的婴孩那里挑个嗣子。”
三个月没满的婴孩,挑中了,就会被接到府内,有奶娘丫鬟照顾,这也是有些人家担心嗣子不亲,会做的选择。
但这样一来,不管是宋大老爷还是十一老爷的打算全都落空。十一老爷的神色变得凝重,原本以为最难对付的是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那成想,还有这么一个规则在那等着。
“三个月大的
婴孩,还不晓得能不能长成呢。”头一个反对的是宋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