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辈子的老人,一家子都被撵出去,这也证明了这件事的重要。素巧点了点头,就对这院内的丫鬟婆子道:“你们也都去领罚吧。”
周姨娘跑来是事实,但这些人没有拦住周姨娘也是事实。这些丫鬟婆子听说只是去领罚,并不要被撵出府去,也就给素巧磕头,自然会有婆子带她们下去各自领罚。
“夫人,太医说,苏姨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黄娘子的声音很小,素巧只觉得喉咙之中全是苦涩。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在苏姨娘肚子里面,没出生之前,素巧就有了和族人对峙的依仗。但是现在,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也就是说,素巧失去了这个依仗。
一个寡妇,没有孩子,在这样的世道会面对什么,素巧可再清楚不过了。
但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素巧也就走进屋内,苏姨娘躺在那里,神色苍白,瞧见素巧进来,苏姨娘就挣扎着想对素巧磕头:“夫人,夫人,求您救救我肚内的孩子。”
素巧看着苏姨娘那满眼的期盼,只能轻声道:“太医说了,你这些日子,要好好地养着。”
“夫人,那是我的孩子,我活了二十几年,这是我最亲近的人了。”苏姨娘伸手去摸肚子,那肚子在不久前还隆起,苏姨娘还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踢自己,但现在,肚子疼痛无比,这个孩子,仿佛也没有了活力。苏姨娘晓得,孩子会离自己远
去。
苏姨娘哭起来,素巧只能轻声对众人道:“照顾好姨娘。”
说完素巧就逃一样地离开了屋子,孩子,素巧曾经很想要个孩子,和自己的夫婿生下一个孩子,是素巧的念想,但成婚三年,终究一场空。
承受着婆母谩骂的素巧,就更想要个孩子了。苏姨娘的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素巧都想要她生下来,是男,就是能面对族人的依仗。是女,能解了素巧对孩子的渴望。
但自己没有保住这个孩子,素巧长叹一声,原来,仅仅有了身份地位,还是不够,不够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
“夫人!”黄娘子的声音响起,素巧看向她:“都办好了。”
“是,已经着人把他们都给撵了出去,还有那些丫鬟婆子,也挨了杖责。”黄娘子语气平静,素巧看向她:“我这会儿平静下来,就在想,是不是处罚的太过了。”
“做下人的,本就该护好主人。”黄娘子这话是在安抚,素巧又笑了笑,这样的安抚,其实素巧并不需要,但素巧不能对黄娘子说出来,只又道:“这会儿,孩子没了,族内必定要发难了。”
这个消息并不会用多长时间,就会传遍族内。黄娘子只恭敬地道:“夫人,是我管束下人不利。”
“怪不得你,这府内这样多的人,人多口杂。况且,”素巧顿了顿才道:“我不过一个刚过门就没了丈夫的寡妇,根基都没有。姑娘呢,又
是一个刚刚被接回来的,连婚事都没定下的人。”
素巧虽然有娘家,这娘家却也撑不了什么腰。宋珍没有婆家,在世人看来,她们两人毫无依仗。恶奴欺主,也是常有的事儿。
黄娘子心中思绪万千,但也只有一句:“夫人先回去歇着吧,明儿只怕不消停。”
苏姨娘失了肚内孩子的事儿,很快连苏度张青都知道了,苏度几乎是瞬间就对张青道:“明儿,只怕宋家族内就要择立嗣子了,你我都去听听。”
按说,择立嗣子的事儿,只有族内自己人可以去听一听,但这会儿宋家情况特殊,杀害宋安的凶手还没查出来。苏度开口说要去听一听,宋大老爷也不敢阻拦。
张青当然晓得为何要去听一听,点了点头:“这国公府,还真是幺蛾子不断。”
“内宅若没有一个能镇得住的人,都是如此。”苏度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还是我们小家小户自在。”张青顺口说着,苏度又笑了:“是,有时候我会很羡慕你,你爹娘对你,和我爹娘对我,并不一样。”
南阳侯夫妻对苏度,可以说是非常好了,但苏度晓得,这都是南阳侯夫妻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能为南阳侯府多一些庇护。若自己不是那样聪明能读书,自己的爹娘会怎样对待自己,苏度也晓得。
那些勋贵家中,被放弃的子弟那么多,往往到了成婚年龄,成了婚
,生了孩子,再谋个职位。等到父母去世,就拿着自己分得的小小产业出去过日子,那点俸禄哪里能供得起平日的花销。
开始变卖家里女眷的头面首饰,甚至到卖田卖地,那点小小产业,用不了几年就一干二净。
甚至之前,还能妯娌相称的人,之后就要进府来请安借钱,苦苦支撑着体面。若是儿女婚嫁再不如意些,勋贵之后,流落到市井之中,和贩夫走卒为伍的,不晓得有多少。
“我爹娘对我,本就没有什么大指望。”张青还是一脸笑嘻嘻。苏度轻叹一声:“有时候,我也不想这样累。”但没有办法,没有选择,既生在南阳侯府,被家里人当做了大指望,那也只有这样累,只有这样累,才能为家里扛事儿。
张青还想再顺着苏度的话说上几句,但看到苏度眼中的落寞,张青伸手拍一拍他的肩:“今晚我们还是早一点歇息吧,明儿看宋家族内,又要闹什么样的幺蛾子。”
苏度闷闷地嗯了一声,眼却不由看向内宅,不晓得那位夫人,如何应对明日的事儿。
素巧回到自己房中,听到喜儿在说话,不等素巧开口询问,喜儿就笑着掀起帘子:“夫人回来了,我在和春花说话呢。”
“给夫人请安。”春花也跟着走了出来,对素巧行礼。
“姑娘她……”素巧还没问完,春花就轻声道:“姑娘回到房中说在房内睡不安稳,索性就来夫人房
内,这会儿刚刚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