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蓁蓁回到家, 陆珺正跟老公打电话,看到她先挂了电话。
“怎么回来了?”陆珺着急,“没留下来吃晚饭?”
陆蓁蓁自认表现不错, 包一扔,她坐到沙发上, “家里有客人。”
陆珺怕女儿一紧张,拉不下脸去说,问:“设计大赛的事情说了吗?”
这个比赛对她很重要,虽然有沈茴的护航, 这事算是十拿九稳, 但如果能有徐家就更保险了。
陆蓁蓁低头玩手机:“妈, 您就放一万个心好吗?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不跟您说了啊, 我要跟何言绅打电话去。”她边说边起来, 朝陆珺晃了晃手机,她做了个勿扰的动作。
陆珺没辙, 也拿上手机, 继续跟老公打电话。
陆蓁蓁回房一连打了两个电话, 何言绅都没接。这两天他一直这样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她气得摔了手机。
庄佳慧说他被徐安澜迷了眼睛, 还真是。
陆蓁蓁踢走地上的抱枕,她重新捡起手机给庄佳慧打电话。
今天她在徐家故意说起何言绅,做足了铺垫,假如以后徐安澜真的这么不要脸跟何言绅在一块,那就是抢亲妹妹的男朋友。
她倒要看看还有谁会站在徐安澜这边。
时屿下午跟汪助理出去了, 徐安澜则被妮妮带着去摘花。
“你太贴心了!”洛娅给她打电话。
村里信号不大好, 微信一直转着圈, 许久才接收到消息, 她们就直接打电话。
洛娅在电话里尖叫:“居然还给我弄来了jtf的开场秀票子。”
今天她在律所收到的时候,都快哭了。
徐安澜戴了耳机,手机放裤子口袋,一心二用跟妮妮编花环,“要谢你谢时屿去,这可真跟我无关。”
她无意说了一句,时屿倒是挺贴心,直接把内部位置预留给了洛娅。
洛娅嘿嘿笑:“我就这一次啊。”她小心说,“等沈茴回去,我绝不迷恋她。”
徐安澜挑眉:“可得了吧。”
洛娅“矮油”一声:“别拆穿我嘛,我默默喜欢,不给你添堵。”
徐安澜笑而不语,她其实无所谓,哪怕洛娅的偶像是沈晞,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洛娅又说:“沈茴微博发了段小视频,唱了她成名作的主题曲,我的妈,瞬间泪崩。”
妮妮把编好的花环戴到徐安澜头上,可可爱爱。
“时叔叔,汪叔叔。”她看到时屿,蹦蹦跳跳挥手,“你们看,我给姐姐做的花环!”
时屿脚步一转,朝她们去。
粉花和黄花带着绿叶枝条一条一条交织,许是妮妮常常编,花环真的很漂亮。
洛娅顿了一下:“连孩子都有了?”
“滚你的。”徐安澜没好气。
走近的时屿:“……”
妮妮跑过去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去看徐安澜,“叔叔,姐姐好不好看?”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笑得特别甜,时屿目光投向打电话的徐安澜,她也看着他,两个人视线交汇,各自移开。
“好看。”他嘴角挂着笑。
汪助理也低头笑了笑。
其实挺滑稽的,白t牛仔裤的徐安澜扎着马尾,头上戴着这么个花环,有那么点违和。
可小女孩么,总要哄。
妮妮被夸,又埋头做下一个,大眼睛时不时朝时屿看,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妮妮举起做了一半的花环,“叔叔,试试!”
时屿:“……”
徐安澜喷笑,被他看了一眼。她背过身,听洛娅说。
洛娅又说沈茴:“你不知道,那句‘姐姐,我又想你了’一出来,掉眼泪ptsd!”她激动。
徐安澜无语。
沈茴的成名作她也看过,讲姐妹情的电影。电影故事很老套,姐姐供妹妹追梦,艰难曲折,山路十八弯,好不容易最后妹妹成名了,姐姐却患病病倒了。多年后,妹妹拿着花去看已经长眠的姐姐,笑着说:“姐姐,我又想你了。”
当年这部电影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泪,至今这句“姐姐,我又想你了”还能引起不少共鸣。
洛娅口中的ptsd就是一提起这句话就会想到沈茴,想到电影里那感人的姐妹情。
徐安澜受不了她这样:“是是是,我们都是ptsd,您自个去哭,擦干眼泪再来找我啊,乖~”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时屿:“……”
徐安澜摘掉耳机,她回头,恰好撞上他古古怪怪的目光。那双眸子里映出她的身影,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看不懂。
然后,她视线定格在他脑袋,上头是一个编了一半的花环。
徐安澜实在忍不住,她冲他竖起拇指,用力点了点头。
您真美。
时屿黑了脸。
汪助理觉得没眼看,假装去接电话。
徐安澜见状:“来,还要什么颜色的花?”她去帮妮妮摘花。
时屿看着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摘花,特别开心的模样,他问汪助理:“徐安澜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什么创伤?
汪助理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他收起压根就没打的手机,合着刚才时总一直在偷听徐小姐讲电话啊。
“时总。”汪助理挺无语的,“这您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他心里腹诽:徐小姐又不是我未婚妻,我怎么能知道她有没有ptsd,又为什么会有。
可是,看徐小姐那开朗样也不该啊。
汪助理看看时屿,他低头憋笑,忍不住再看看。被时屿一瞪,他挠挠头,又假装去“接”电话。
晚上,jtf开场秀,洛娅发来了直播链接,徐安澜这儿网不好,她对这个开场秀也没什么兴趣,倒是妮妮一看开场秀的预告照片,特别喜欢。她只好用pad登录,搁在他们吃饭的餐桌,几个人围在一块看。
大嫂切了不少水果,妮妮看得最认真,连最爱吃的芒果都不要吃了。
“你看得懂吗?”大嫂见女儿看得目不转睛,开玩笑问。
妮妮一本正经:“看得懂啊,姐姐们身上的衣服真好看。”
大嫂看了眼视频,笑,“这明明看的是项链手链。”
“不,我就看漂亮的裙子。”
大伙儿都笑了。
直播网友多,视频卡得很,隔会儿就卡一卡,妮妮干脆凑到了最前边,“这个belle姐姐真好看。”
大嫂也点头:“都好看。”
时屿下意识看徐安澜,她也专注于pad屏幕。只见她嘴角挂着浅笑,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还跟妮妮凑在一块点评两句。
他垂眸,想起白天听到的ptsd,他猜她是因为她爸妈的事情。
【洛娅:现场嗨翻了!】
徐安澜收到洛娅的微信,他们这网络延迟,还没看到最后沈茴的出场。据说,沈茴会在最后戴着上届jtf大赛冠军设计的项链出场。
【洛娅:微博也炸了!】
【徐安澜:你现场嗨还不够,还有闲心刷微博?】
洛娅久久没回,徐安澜就去看微博,确实是炸了。
随着jtf的开幕,入围决赛的选手作品曝光,微博吵了起来。
之前爆出来陆蓁蓁就是沈茴的神秘侄女,一系列营销做足了铺垫。大部分粉丝坚定不移拥护他们女神的每一个决定,只要女神复出,管她侄女不侄女的,女神只要真复出不就行了。小部分粉丝硬气脱粉,说他们女神复出是为了侄女,还破天荒答应去开场秀,明显是跟大赛谈好了,陆蓁蓁就是内定的冠军,实在是不公平。
路人和粉丝吵了起来。
徐安澜只粗略扫了几条骂战的评论,再抬头时,t台上的沈晞映入眼帘。
陆珺的三个女儿光从长相来说,徐安澜最像她,沈晞次之,最后才是陆蓁蓁。
沈晞戴着璀璨的皇冠,迈着步伐,一步步朝镜头走来。漂亮、从容、自信,跟那天撞上徐安澜时,紧张道歉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她想,沈晞应该是认识自己的,就像她也知道陆蓁蓁和沈晞一样。
隔着屏幕,徐安澜是第一次看沈晞走秀,但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看着镜头里的沈晞,她的心境竟是平和的。
【洛娅:沈晞也好看!】
徐安澜笑,打字:你女神的亲侄女。
【洛娅:!!!!!!!!!!!!】
就像是洛娅的感叹号,大家此刻都知道了陆蓁蓁是沈茴的侄女,反倒没人知道这位t台上名叫“belle 沈”的新西兰籍模特才是沈茴的亲侄女。
与陆蓁蓁不一样,她从不营销,只是默默发着光。
徐安澜想起了cici,不知道她走秀时是否也如沈晞这么气场强大。
她给cici发了消息,她没有回,大约是睡了。
徐安澜陪着妮妮看完了整场秀,晚上,翻来覆去突然睡不着,她披上外套离开房间,没想到时屿也在走廊。
他在打电话,神情严肃。
徐安澜犹豫一瞬,她绕过他去另一边,仰头看去,璀璨星光,是在上海看不到的星空。她索性拿了个软垫铺在木制地板,席地而坐。
村长家里的小黄狗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下就趴在她腿边,半个狗脑袋蹭在她膝头,她就摸摸它的狗头。
“练功?”时屿打完电话过来,站在她后头。
徐安澜托腮看天空:“吸收日月之精华。”
时屿盯着她的软垫略嫌弃,想了想,他还是有样学样,软垫拖到她边上,“成精了?”
徐安澜仍托着腮,她扭过头好整以暇看他,从他的软垫到他盘腿坐的姿势,再到他的脸,她总觉得脱下西装,来了井村的时总变了很多。
“您也是?”她反问。
时屿笑,他双臂撑地,整个人往后仰。他白天处理井村的事情,晚上一直打电话听上海高层的工作汇报,难得有放松的时候。
“嗯。”他认认真真回她的玩笑。
井村的夜晚很静,走廊上只有一盏木灯,应和着漫天星空,别有味道。
再烦躁的心也不由静了下来。
“亲和力不错,女孩跟狗都喜欢你。”时屿看着徐安澜腿边舒舒服服的狗子。
她瞟了一眼:“跟您比起来,确实更胜一筹。”
时屿:“……”
这话说的他都没法接,他只好转移话题,“家里也养过狗?”
徐安澜想起小萨:“没有,舅舅家养过一只萨摩耶。”她开玩笑,“说起来,还因为它认识了一个小哥哥。”
她上下扫扫时屿:“是个温柔的小哥哥,会哄人,也会哄狗。”
被认定为不会哄人,更不会哄狗的时屿:“……”
他也挺会的,还捡到过一人一狗,那小女孩跟她一样爱哭。
“徐安澜。”
“嗯。”
时屿又笑了一下,徐安澜不解,看他。
“你以前演得不累?”他问。
徐安澜愣了愣。
他说的是他们婚约还在时,她天天死缠烂打跟着他,时不时还要哭一哭。
她也觉得好笑:“累啊。”还要穿那辣眼睛的淑女装,别别扭扭,“你呢?”
时屿回忆:“愁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
能不愁人吗?她黏上来,他不能打不能骂;她跳到他怀里,他又不能扔,扔了会哭;话也不能说重,说重了她还是会哭。
只能释放冷气,吓退她。
“结果。”时屿坐正,“你还是缠上来。”
他故意对她板起脸,她当看不见。当时他还想,这姑娘怎么能这么不会看人眼色,怎么就这么没点自我的盲目喜欢他呢?
谁知道原来人家压根就是在演戏。
时屿轻叹。
晚风习习,灯火星光,无端显出了几分旖旎的气息。
“现在总是真的徐安澜了吧?”他没头没脑的一句。
徐安澜反应了一下,开玩笑:“假的。”
两个人一瞬的静默,她盘着腿挪了位置正对他,“方汲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开门见山,不带一丝试探,时屿也转过去,两个人面对面。
“明天我会去公司一趟。”他看她,“一起?”
徐安澜思索:“也行。”
“方汲呢?”她又问,“他去不去?”
时屿点点头。
徐安澜“嗯”了一句,低头,她又不说话了。
小姑娘晚上没有扎头发,长发披散,少了争锋对峙的棱角。
时屿面色柔了下来:“你为什么接方汲的案子?”
白天,她问他为什么扶持井村种茶,现在轮到他问。
徐安澜抱臂:“实话?”
“实话。”
“那您可要生气咯。”
“愿闻其详。”
徐安澜思考怎么说:“我在加州的同事对我说,以你们衡豫在国内的影响力,接下这个案子对我来说是最快打开我身为归国律师知名度的方式。”
时屿:“……”
他意外,她却坦然迎上他的打量,她眼底坦坦荡荡。
时屿笑了一下:“拿衡豫当跳板?那这案子你不该这么走。”
也不该跟他回井村。
她之前还口口声声指责他打着扶贫的名义压榨劳动力。
徐安澜耸耸肩:“可能……我心软呗。”
时屿提醒:“你这么‘好心’,不适合做律师。”
她捋了捋被风吹乱了的刘海:“那又怎么样?”她眼神里透着些许倨傲,“在有限的范围内伸张正义,不好吗?”
夜空浩渺,繁星璀璨,许是星星太多太亮,她的眼睛里盛着星光,亮晶晶的。
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傻,
时屿想起爷爷说过徐安澜在加州为了勤工俭学的女留学生四处奔走,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
“安澜。”他又叫她。
徐安澜看他,示意自己在听。
“生意就是生意。”他语气平缓,“我是个生意人,如果看不到预期收益,我只能站在生意的角度。”
这话很是冷血,如果是过去,徐安澜还会鄙视,再怼上两句,但现在么……
她主动伸手:“时总,我也站在我当事人的角度,明天公司见。”
时屿握上,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