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负卿(1 / 1)

掌柜的在后院躺椅上打着瞌睡。

半睡半醒之间,听着大堂好像有人说话。

翻身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摸木桌子上的茶杯。

呼啦几下,却没有抓到。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

叶片落在他胖乎乎的脸上,痒痒的,倒是没了睡意。

起身去前院。

书铺。

伙计有些纠结看着其中一张过年用的春联纸,微微褪色,放在桌子上。

左右张望,壮着胆子将纸张塞进旁边无用的废纸堆中。

呵,一个农户,能写出什么的话本,且一看就不是那种家境殷实的庄户,身上打着补丁。

是的,刚才陈闲的淡然,毫无卑贱之色,无疑刺激伙计的自尊心,都是底层人,凭什么你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你难道不该求着我收下你写的稿子吗?

自然动了歪心思。

但是又不敢做得明目张胆,直接将纸扔出去。

万一呢,万一又是不错的稿子呢?

掌柜的因此大发雷霆,吃亏的不是自己。

自然就将稿子混进去那些废稿子。

掌柜挑开窗帘,从院子进来。

坐到书桌前,开始工作。

挑选稿子。

看了没多久,就没了多少耐性。

起身就要离开,去外面酒楼吃些可口饭菜。

春生悄咪咪看着书桌,谄媚讨好道:“掌柜,这书桌看着杂乱,我现在闲着没事,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收拾一下可好?”

掌柜淡然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嗯。桌子上不要动,下面的筐子里的放到后面仓库里。”

春生压抑嘴角笑意,齐了。

放到仓库基本上就是收集起来卖废纸,真要是好稿子,也是掌柜的你自己一不小心丢进去的,你自己筛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一个农户,到底谁给你的自信。

兴冲冲抱着纸框就要走。

“等等!”

谁知道掌柜去而复返。

喊住春生。

“我再筛选一遍,万一有我遗漏的呢?”

春生瞬间呆滞。

支支吾吾。

“怎么了?”

接着掌柜在框里来回筛选,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到红纸。

春生的心扑通跳得疯狂,呼吸紧促。

“嗯?这是何时的稿子?”

扫了一眼,书生、少女 ,本来以为又是才子书生科举考试、门第之流的套路文。

随手扔进筐里。

春生长松一口气,我就说嘛,泥腿子嘛,能写出什么好东西?

可那纸张好像又是有魔力一般,掌柜的扫了一眼,鬼气?

又拿了回来!

春生:“……”

一时间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捏紧,放松,再捏紧……

越看越是心惊,掌柜的面色激动,抓住春生的衣领、一个劲摇晃。

“说,剩下的稿子呢?”

春生期期艾艾,“我……”

脑子一片空白。

掌柜的瞬间就明白了。

前来投稿的书生绝对不可能只拿这一点稿子,必定还有后续故事。

眼下故事没有写完,真相只有一个!

骂道:“春生,我之前就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来人不管是何等落魄的人,必须要笑颜以对,你根本料想不到,你今日看不起的落魄书生,来日会不会名传天下?

那都是咱们的财神爷!

“蠢货!误我!”

春生脑袋懵懂,好似吃了药一般。

“说!人去哪里了?”

“可能在对面清平……书斋!”

掌柜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雨林书斋的名声就靠话本发家,真要是这等才子,去了对门,那雨林书斋的优势全无。

偌大的大兴镇,哪里有雨林书斋的立锥之地?

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小姐。

对得起少爷?

掌柜得郁闷得吐血,我就偷懒这么一小会儿,伙计给我整个大的。

“来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家住哪里?”

“不……知道。”

“滚,那你知道什么?”

掌柜的风风火火抓着红纸,跑到对面的清平书斋,在大街上开始狂喊,“哎,写玉足女鬼的那些公子在哪里?”

围观的书生笑着打趣:“我说福伯,你这是吃错药了,什么叫写玉足女鬼?”

看热闹的人差点乐疯。

清平书斋的伙计也在调侃。

“对面的掌柜发疯了,想话本发疯了。

我一听这话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话本,只要他敢贩卖,我就敢告官府。”

茶摊下,一文钱点一杯茶。

前面大柱等人已经知道老爹决定写话本,几人也就齐齐聚拢过来。

二柱先看见苏丽娘过来。

失声道:“爹?姨娘她?”

丽娘和霜霜并排而行,肩上是利落的短发,显然凌乱、甚至有些地方还光秃秃少了一块。

丽娘微微恼怒,“相公,那看着憨厚的收头发辫子的货郎竟是个心黑的,用力拽我的头发。”

霜霜本来乌黑的头发也变成了短发,头上也好似鬼剃头一般,稚嫩的脸上满是炫耀神色:“相公,头发卖了一百多文呢,买了五斤肥肉。”

“我寻思着,家里俩小的,早就馋得不行了,当然……嘻嘻,我也馋得很,这下好了,正好改善全家的伙食。”

丽娘也张嘴开怀笑道:“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好多百姓在买草药,说是最近风寒感染的人很多,我买了许多药材。”

说这话,竟是有些懊恼,“哎,那装药的纸,竟然也要一文钱呢,真是心疼。太黑了药铺。”

陈闲张嘴看着那俩人,已然是不知道说什么,饶是他来到这个古代,满是猜疑与算计回到青霞村生存,此刻也竟是化作绕指柔。

原以为就是接任务一般,按照官府要求,有俩老婆过日子。

能给家里做做饭,洗洗碗筷,洗洗衣服,减轻家庭负担已经算是不错的小日子。

哪里有什么感情,不过是相互扶持,当成底层牛马活着罢了。

但现在嘛,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叫做家和万事兴的甜蜜,滋润他的心田。

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战栗,脸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异样的颤动!

定定看着两人,面色平静,“我陈闲在此立誓,此生必不负卿,们。”

近乎赤裸的告白,让农家少女有些羞赧,低头不敢说话。

大柱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朝二弟道:“爹可真是……太会哄姨娘了。”

二柱点头,“啧啧,想不到啊,老爹这小词整得一套一套的,这就是识字的农户嘛,果然与普通庄户汉字说话不一样。”

悄然无息间,二柱子忽然觉得冥冥之中好似捉住什么。

读书识字可真好。

陈家人一个劲在喝茶,时不时抬头张望。

二柱:“真会过来嘛?”

陈闲皱眉。

就打算去清平书斋的时候,听到了玉足女鬼的声音。

福伯心里慌慌,但是又听见对门清平书斋伙计的调笑,心里更加安定。

看来这是还没过来。

好事!

当下卖力喊道:“玉足女鬼!”

一时间有老书生,不忍直视,呵斥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然有这等癖好,不知道羞耻心是什么呢?”

有人搭腔:“是啊,毫无廉耻,我都是……回家关起门偷偷看。”

“?”

福伯有些失望,看来人走了。

正当他失魂落魄走的时候,有少年的声音沉静道:“掌柜的,我爹有请。”

福伯看着一家子身穿补丁衣服,面带沧桑的众人,不确定道:“玉足女鬼?”

场上的女眷丽娘脸色微红,霜霜倒是古怪看着陈闲一眼:想不到相公还有这等癖好。

竟然鬼使神差看了看自己的脚,呀,脏死了,臭死了。

赶紧回过神来,

陈闲果断打断众人乱糟糟的想法,看看陈家人:“家人们,别多想,我可是正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