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哧了一会儿,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闷声说道:“毕竟你们日子能过起来,也是靠着当初娘给的那二两银子跟粮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刘氏也开口了,“就是说的啊,做人不能忘本,你们可不敢有了钱就忘了根!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们不能瞧着咱家里受苦,就袖手旁观吧。”
也是章氏学精了,瞧着刘氏还跟她们一条心呢,就只管抱着林有才在边上看着。左右自家婆婆跟男人扒拉下好处来,她也能跟着沾光。
要是像之前那样,光在二房跟前丢了脸面,那也不碍着她的什么事儿。
王氏心里憋屈,可对上这种事儿,她除了气的哆嗦,竟然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尤其是对上婆婆,她下意识的就会弱上几分。
倒是林宝茹嗤笑一声,再度开口说道:“奶奶这话说的倒是新鲜,难道大冬天的用二两银子把我们一家几口人打发出老林家,还成恩赐了不成?”
“还有,若是大伯一家不愿意奉养爷爷,那我们不会推脱。可要是奶奶跟大伯盘算着,想把大堂弟跟二堂弟欠下的恶心债安在我们头上,那我家不可能认!”
她说着,也不再看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林大冲,直接看向里正说道:“里正叔,但凡两个堂弟是为着正经事儿欠下的债,哪怕是为着娶媳妇或是要去考功名欠的,我们家都不会不认。可那债要么是赌债,要么是去那种腌臜地方欠下的,我们怎么能认?”
“知道的是我们二房没干过那种缺德事,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我们一家大小,坏了本分呢!”
林宝茹说的有理有据,一时间倒是让大家伙儿都跟着附和起来。
“宝茹说的是,好端端的人家,平白惹上那种脏债,传出去人家孤儿寡母的还活不活啊!”
围观的人鄙夷的看了林大冲娘俩一眼,啧啧道:“甭说是宝茹一家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咱桃溪村也没脸啊。”
里正虽然没开口,可也知道这话说的有道理。如今甭管是走卒商贩,还是山野村夫,哪个不知道百善孝为先?偏生他们村出了这个一家生分的,老的小的都不讲个情理,没事儿的时候看着个个都是好的,可家里老汉刚不能动弹,就成被一家子当成了累赘。
现在自个要是再因着怜悯林老汉一家而把事儿压下去,那肯定会落个和稀泥的名声。再者说,林家老宅连着刘氏带着大房几口子人,上门寻二房的麻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龌龊心思满村人可没谁不清楚的。
偏生二房一家心善,既不为难那边,也不闹腾。还一心一意的为着村里着想,尤其是宝茹那丫头,看着不声不响的,可临嫁人之前,还念着村里老少爷们。
两厢对比,刘氏跟林大冲一家人,可真够不要脸的了。
这事儿,但凡传出村去,让人念叨起来,少不得要挂上桃溪村的名号。到时候,别说他这当里正的面上无光,就是打桃溪村出去的人,那大抵也会矮人一头。
这年头,无论走到哪里,总归讲究一姓情谊。同村出来的一家子,甭管远门近门的,一个名声受了累,旁的总也会听些风凉话。
况且,万一有一日刘氏跟大房,不开眼的把那些要债的混混引到二房这里,再把新起的作坊给打造了,那才是真真会让他头疼呢。
里正心思盘桓了一阵,瞧瞧毫不动弹的林老汉,还有依旧嘚瑟的指着王氏劈头骂咧的刘氏,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不再同刘氏跟林大冲费口舌了,直接扭头对着先来的水根说道:“你去请林家几位老太爷跟叔公过来,就说咱们,咱们村今儿要开祠堂,说道说道这些日子,林家生出的那些个糟心事!”
话音这么一落,围观的男女老少心里就明白了,这是要处置老林家几口人了。
哎呦,老林家这出自戏,唱的可真大。前头是寡.妇分家,接着又有纨绔堵门泼粪,现在干脆就是老汉瘫了被一家子丢出来。
如今,有这么些个事儿在眼前,任凭谁想起当初刘家那纨绔子上门找茬时候,指着林有志鼻子骂他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平时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就是一肚子男盗女.女昌的那些话,都会觉得许着就是那么回事。
老林家那看着出息的孩子,内里可真真不是个好的。
刘氏一听这话,就有些傻眼了。她缓了半天气,才哇的一声哭出来,“里正,可不敢这样啊......好歹我在老林家也呆了大半辈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现在瞧着老婆子不中用了,就要把我赶走啊!”
往日的时候,里正发火,她心里也会害怕。可来回那么几次,也不见里正真动怒开祠堂,她就琢磨着大抵里正也跟自家老汉一样,就嘴边上吓唬吓唬她罢了。
毕竟,十里八乡的,可没听说过有哪个村,为着婆婆磋磨儿媳妇的事儿,把老婆子休出去的。
更何况,自家老头子虽然做不了主的,可好歹还活着呢。只要活着,那村里真开祠堂要处置她,也得考虑考虑,免得以后族里的大辈们落了外人的话头子。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闹腾。甚至在家里的事儿被人掀了个底朝天后,还能满不在乎的寻摸着二房的好处。左右她丢脸也就丢脸了,丢脸总好过被人日日堵在门口心惊胆战的过日子吧。
可哪成想,今儿里正竟然就动了真格的,没说几句话呢,就直接让人寻管着祠堂的几位叔公过来。
不光刘氏,就连林大冲也赶紧跪在地上哀求起来。还有抱着孩子遮掩着心思的章氏,再也不能置身事外,值得一边嘤嘤哭诉着自个的为难,一边摁着还小的林有才跟着磕头。
章氏不是离不开老林家,只是她心里清楚,若是除族或者开祠堂被一村子人声讨以后再走。那甭管是和离还是怎么着,她下半辈子都得不了好。
恐怕那些个鳏夫跟瘸子,都不可能再乐意娶她。
毕竟,这年头,一旦被开祠堂审判过的男人女人,那都能称得上是耻辱。若是往深了说,必然是品行极差的人。这种人,谁还可能上赶着亲近?
但要说让她一辈子做姑子,她也不愿意。她个出过嫁生过孩子的女人,要是一辈子寻不到婆家,死了以后都没坟地埋......
但凡她想到里面的道道,哪里还能耍着心眼等着看自个越发厌恶的婆婆跟男人被呵斥?她唯恐自己开口开的晚了,就得跟着男人倒霉。
“里正,我那男人平时就是个不管事儿的,别说是他,就是我们家里大事小情的也都是婆婆做主呢。如今婆婆要把我爹送到二弟妹家,我们当小的怎么能拦得住啊!”她一边说,一边哭啼着告状道,“婆婆的手段,二弟妹跟我都领教过,所以我更不敢反驳了。”
说着,她抹着眼泪就撸起了袖子,只见那胳膊上青青紫紫的还有许多淤青,看得人触目惊心的。
边上看热闹的人瞧见了,甭管是汉子还是后生,可都没半点嫛婗心思。反倒是跟着大家伙,一块吸着冷气,那痕迹不用些力气,可是落不下的。
章氏哭的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道:“婆婆如今稍不顺心就会对我又打又骂,这些事儿,咱们村不少人都知道......可我当小的,能怎么办?我就算不念着两口子的情分,也得想着我生出来的孩子啊!”
章氏这么一说,边上就有个婶子点着头附和起来。当初章氏挨了打,去村里串门的时候,还同她们哭诉过。
再加上刘氏本来就有前科,所以章氏一说,就惹了一片声讨她当婆婆作孽的话。
有了这么一出事儿,林宝茹也跟着跪到了里正跟前,“里正叔,我们娘几个命苦,可凭着良心说,我们没做过一点对不住老林家的事儿。就算是我娘背着难听的名声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出来讨生计,也都是谨慎小心,唯恐给咱村里招了黑。”
“可我们不找事,架不住奶奶跟大伯娘那边三天两头的寻摸上门来刁难我们。”林宝茹也不说什么花言巧语,但凡开口说的,都是大家伙儿都能瞧的着的事儿。“我年纪小见识少,不知道奶奶跟大伯娘生了什么事儿,可我现在只求着她们放过我们。”
“她们不愿意管爷爷,我们管。但是,打今儿开始,我......”
林宝茹的话还没说完,王氏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开口拦住了自家闺女的话,“里正,这些年我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可架不住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来欺负人,我不知道婆婆跟大嫂心里到底有什么心思。可今儿我拼着不要名声,死了以后不进林家坟地了,也得说个清楚,往后我要跟老宅那边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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