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些人里,除了寻常的人家,还有几位州城大人跟营千总家的下人。
其实也是,当初顺来往各家送的玫瑰水跟养颜露,可不光是一些不受.宠.的夫人再用,便是家里的嫡女跟小姐都会用上一些。尤其是那些待嫁的千金,更是想趁着还未到成亲之日,将自己打扮养护的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
结果漂亮未曾看到,一睁眼就长了一脸疹子,这般严重的事情哪家大人会轻拿轻放?
要知道,这些权贵家的闺阁小姐的亲事,多半都是为着联姻而成的。
如今脸破了相,纵然她有千般重要的身份地位,那丈夫能喜欢,婆家能善待?
要是许给个身份低的还较好,若是许给身份高的门户,许是还会惹了婆家的怒气,觉得这些姑娘家是敷衍欺辱他们呢。
所以,就算赵家寻了许多人说和,可最后终究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这场官司闹得沸沸扬扬,到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听说,今日一位营千总,因着自家夫人跟闺女脸上的伤,亲自带了人去衙门听审呢!
赵家此时也是人心惶惶,就算是赵立的亲娘,这会儿也惊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前两日送了信去自家大哥府上,可一直没个回话,今儿好不容易下人回来了,却说牛府的下人压根没让他进门,直接把人打了出来。
她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家大嫂跟几个侄女,肯定也伤了脸。只是不知道情况如何,要是轻了还好,要是真无法医治,那纵然大哥看着自家儿子再亲近,怕是两家也要生了仇怨的。
而赵老爷更是为难,不救那是自个的亲子,且还是他们赵府跟牛大人那边十分重要的牵绊。
可救吧,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事儿出的时候,他三番五次的私下去衙门里寻县令大人叙话。只是每回都不得见,最后勉强见到了师爷,才知道自家这败兴儿子到底惹下了多大的麻烦。
从州城到柳林镇,但凡给牛知州面子的人家。无论是商户富人还是地主员外,乃至是寻常百姓,赵氏是全都得罪了个遍。
官场后宅,本地卫所千户跟总兵家,也没能避免。
要只是这些大人跟老爷们.宠.爱的妾室伤了也就算了,偏他还拉了许多夫人跟小姐下水。这种情况下,恨不得让他死的人,可比想轻拿轻放换个人情的人多的多。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立儿吧。他还小,还不懂事啊......”赵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有下人扶着,怕是都要瘫软在地上了。
赵老爷心里烦躁,又听到她哭的不能自己,愈发心烦。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要是有办法,还能让外人看了这场笑话?”赵老爷啪啪的拍着桌子,满目愤怒的瞪着赵夫人,“要不是你总瞒着这些事儿,我至于让他犯下这么大的错吗?”
“你不是总说立儿有他那能耐的舅舅撑腰,只管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现在出了事,不见他那能耐的舅舅出面了!”赵老爷心里也憋屈啊,当初刚生赵立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欢喜的。毕竟是他老赵家的头一个儿子,他是恨不能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这儿子身上。
当时,他想着定要好生教养这个儿子,让他成才。
偏他那娘舅跟自家这眼界短浅的夫人,是个糊涂的,总是护着纵着。
但凡他一教育,夫人就差人去娘舅跟前告状,就好似他这当爹的要害儿子似得。
最后,娘舅那干脆送了个人专门在照看赵立,便是他这当爹的都再插不上手。
时间久了,他眼看着儿子越来越不服管教,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是没想过狠下心来,把这儿子给掰直了。
可一想到赵府如今多少事儿都依赖着他那做知州的娘舅,再加上他这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他那点心思也就渐渐消了。
后来虽然府上接二连三的添丁,他对赵立的心思也就淡了。
眼下就算着急,却也不全是因着那点微薄的父子亲情,绝大部分原因,却是担心赵立出事牵累到赵家。
赵夫人被他吼的一愣,回过神后越发愤怒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大哥的儿子!我看你是被那些骚狐狸迷了心,不想管立儿了。我告诉你,有我一日,除了立儿,你就别想让旁的野种继承赵家。”赵夫人状若癫狂的说道,“立儿要是出事,我跟你没完。”
赵老爷被她胡搅蛮缠的疯癫模样彻底弄得冷了心,直接起身摔袖离开,“我跟你个疯婆娘没法说。”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不思悔改,不仅没觉得自个有错,甚至还这般盛气凌人,当真是不知所谓。
要不是她帮着立儿瞒着顺来杂货的事儿,自个能听不到半点风声?
赵老爷是彻底撒手不管赵立的事儿了,可就算这样,赵家的生意也开始被多方势力排挤打压。
未过半个月,曾经因着牛知州风光一时的赵家,就彻底衰败了。而一些往日里经营算好的铺子,也渐渐被舍弃。
甚至连庄子,也被人放了火,惹了许多麻烦。等赵老爷费劲心力把事儿安排妥当的时候,赵家已经再不复往日的热闹了。
至于扣在大牢里的赵立,却还是那副嚣张嘴脸。
第一日的时候,牢头衙役还因着赵家跟牛知州给他几分脸面。可第三日后,谁还打理他那事儿啊,每日里干窝窝头咸菜清水煮菜,就是牢房里特地给他准备的被褥都被收走了。
赵立骂骂咧咧,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样过了三五日,他的那点嚣张跟得意,就被打击的渣渣都不剩一点了。
尤其是一向眼高于顶的赵夫人,一副苍老模样探监后,更让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威胁。
可他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隔着监牢的木门都瞪眼嚷嚷着让他娘去寻舅舅。然而,这回一直都对他有求必应的赵夫人,却只是捂着脸一味的呜咽,半点不应他的话。
“立儿,你乖一些,先吃点好的,娘看你都瘦了......”赵夫人跟着哽咽,把酒菜递过去。
然而赵立哪里有心思吃喝?
“娘,你告诉我,舅舅不会不管我的是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让爹赔钱点,再让舅舅压一压那些人,事儿不就了了吗?”赵立忍着哆嗦,因着急切,半截身子都使劲儿往监牢外探去。
赵夫人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现在她家哪里还赔得起旁人的损失啊。
要像是之前,上门寻说道的,只是些用皂块的普通百姓跟商贩也就罢了。可现在,明里暗里寻她们麻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别说是一个只是靠着裙带关系经商,搭上些官家门道的赵家。就算捎带上牛家,怕都不够赔的。
何况......
赵夫人一想起自个大哥让人递来的话后,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何况,因着自家立儿的牵累,自家大哥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拿顺来杂货跟赵立的事儿攻讦他了。
她虽然是不懂官场上的事情,却也知道,能让自家大哥如此焦头烂额的事情,绝不是小问题。
因着赵夫人是使了银子前来探望的,所以俩人没说几句话,牢头就催促着她赶紧离开。
正好赵夫人也不知该如何答复自家儿子,只能勉强说了几句让儿子宽心的话,随后匆忙离开了。
到了现在,赵立就算再狂妄,也知道怕了。
尤其是吃了几日残羹冷饭后,他直接开始嚷嚷着喊冤了,说自个是被冤枉了,其实是林家作坊的东西有问题......
县令那边也得了信,焦头烂额的他,赶紧让人往刘府递了个信儿。
而近些日子,因着顺来盗用林家作坊的玫瑰水护肤露使得许多人破相的事儿,已经是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所以,为着谨慎起见,多少层庆幸自个没贪图便宜买顺来杂货东西的人,都开始怀疑起自个用的这些霜霜水水来。
都是林家作坊里出来的物件,难道放到顺来杂货就会毁容,放在刘府的铺子里就能养颜?
这话说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信啊。
所以,多少刘府的顾客,心里都犯了嘀咕。为着保险起见,一时间退货的上门寻说法的络绎不绝。
之前顺来杂货用着下作手段,没把刘府挤兑下去。如今,顺来一败,倒切切实实的牵累了刘府的生意,更影响了林家作坊的名声。
这几日,林宝茹正发愁没办法解释呢,却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来。
刘府的大少夫人要同赵立对簿公堂,当堂对峙的事儿,没过半个时辰就被人传的街头小巷人尽皆知了。
这些日子,若说柳林镇最大的稀罕事儿,可不就是顺来跟刘府打擂台,然后顺来杂货铺翻车出事,最后连赵家那无法无天的少爷都被下了大牢的事儿?
现在顺来败了,自掘坟墓,使得多少人都惊的不知怎么说这事儿了。
可随着赵立让顺来杂货的掌柜子,把从刘家那买来的东西换了包装出售,可最后不仅没得了好,还惹了天大.麻烦的事儿闹出来。大家对林家作坊跟刘府胭脂铺,可都开始有了质疑了。
若说这里面,最高兴的人,对生意场上的风起云涌最无感的人,大抵就是设了赌局暗中做庄家的刘书来了。
这回这一局,他可是赢了个大满贯,说他现在得的盆满钵满都不越外。
当然,那就是刘书来跟林宝茹俩人,回屋后私底下念叨的事儿了。
现在,林宝茹端端正正的跪在公堂上,同狼狈至极的又面目狰狞的赵立,正儿八经的对上了。
这升堂还没一刻钟呢,衙门二道门外,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大伙儿瞧着堂上的俩人,一个神色扭曲,死命挣扎,一个大大方方极为坦然,那心里可不就早早生了偏向?
外头甭管是好事儿的,还是听到消息赶过来听审的受害者,都指着堂上的人议论纷纷。
甚至一些因着用顺来的物件破了相的花楼姑娘们,都破天荒的舍弃了花枝招展婀娜多姿的姿态,反倒盯着堂上的赵立恨不能把人剥皮抽筋。毕竟旁人家的闺女伤了脸面,用药医治的时候,还能躲在屋里不见人。可她们这些本来就是做着靠脸吃饭营生的人,如今真是被逼的都快活不下去了。
外头熙熙攘攘的,以至于县令拍了几次惊堂木,喊了三五回肃静,才让大伙儿议论吵闹的声音落下去。
今儿是赵立状告林家作坊的主事儿人林宝茹,所以开审的时候,县令自然要他先将事儿说个清楚。
赵立恶狠狠的盯着林宝茹,咬牙切齿道:“大人,现在都知道我铺子里的玫瑰水跟一系列胭脂水粉,全是偷用的林家作坊的成品。要说东西害人,也该是她们作坊的事儿,我不过就是投机取巧罢了。”
县令闻言,看向林宝茹询问道:“刘家大少夫人,你可有话说?”
林宝茹点点头,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回大人,民妇有话要说。先说皂块,大人不妨让他写出方子,我再把我的方子交给大人,大人做了对比就知道是否相同了。若是有人担心民妇作假,也可用他顺来杂货售卖的皂块,跟我们林家作坊所产的皂块现场对比,让大家评判是否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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