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见季棠渊没理她,暗自撇了撇嘴,识相的没有再说话。
秋日的天气早就褪去了暑气,甚至有一些凉意,但这些挖庙的人却干得大汗淋淋,可见埋东西的人当真将东西藏得很深。
几个小时的挖掘,终于挖出一个将近三米的深坑,直到此时才听到一声惊呼:“督军,看到东西了。”
季棠渊站在土坑边缘,垂眸看了眼:“继续挖。”
几人再次挥起锄头,只是动作明显谨慎了不少,生怕磕碰到下面埋藏的东西。
最后,大家纷纷丢掉了锄头,改成徒手,那个将将露出一角的东西逐渐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皮箱子。
土坑上下的人互相合作,将这个沉重的箱子抬了上去。
箱子埋藏的时间太久,外皮已经生了锈,箱身上勉强还能看到许多雕刻的图案。
季棠渊蹲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拂去箱上沾染的尘土。
他可以肯定,这个箱子是皇室之物,不管是做工还是上面雕刻的图案都只属于皇室。
“打开。”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几个属下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拿出工具开锁,他们的动作十分小心,一怕弄坏箱子里的物品,二怕开箱时会有什么机关。
好在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铁箱,并没有安装什么防人的机关。
铁箱里放着石灰做成的干燥剂,干燥剂当中包裹着一个小一号的箱子。
箱子的主人十分仔细,将它包裹的严严实实,很好的隔绝了外界的空气与污染。
当箱子里面的东西重见天日时,季棠渊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闻溪小心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浓眉墨黑,目光深邃,脸色明显阴暗了不少。
比起季棠渊的反应,闻溪却十分兴奋,因为这里放着的东西正是她所需要的。
“督军,我能看看吗?”闻溪小心的请示。
季棠渊回过头,见她一脸的恳切与盼望,那双眼睛亮的像是清晨照亮黑暗的第一颗星。
“嗯。”他退后了一步,把地方让给了闻溪。
闻溪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将东西从箱子里取出来,怪不得姜师傅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她做了他念叨了一辈子的御笔猴头,而他送给她一套可以传承百年的厨刀。
闻溪从中抽出一把片刀,季棠渊身边的警卫顿时警惕的护住了自家主人。
季棠渊摆摆手,这些人才退了下去。
闻溪根本没有察觉这些人的动作,她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这套刀具吸引了。
这套刀装在一个皮制的盒子里,从大到小,从片刀到雕刻刀,总共十三把,把把精致。
闻溪用刀对着阳光,观察着刀身,无论是硬度、韧性,还是防锈性、耐磨性、锋利度,这些刀都可以称得上刀界的王者。
想要打磨出这样一套刀具,有的人甚至会赔上一生。
闻溪想起姜师傅所说的话,这套刀应该是他要送给某位朋友的,只是刀做好了却没有了这个机会,他那个朋友很可能早就不在世了。
但不管他是谁,他一定做得一手好菜,特别是御笔猴头这道菜。
可是姜师傅为何要自断双手,为何要装疯卖傻,又为何会被人所杀,这套刀里难道还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不成。
这样一想,突然就觉得有点烫手了。
“看出什么了?”背后响起的声音拉回了闻溪的思绪。
她收敛了激动的心情,正色道:“打造这套刀具的人应该就是姜师傅,刀柄上有一个可以证明身份的小篆印章。这套刀虽然是顶级制作,但都是中规中矩的厨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箱子里除了这套刀具之外,再无他物。
季棠渊失望道:“既然这是他要送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你来千县不也是为了买刀?”
这大概就是误打误撞的缘分,他也做个顺水人情。
“走吧。”
这个结果应该让他很不满意,闻溪明显觉得他的脸黑如锅底。
可她又不敢多问他想从中得到什么,正如姜师傅所说,知道的太多没有任何好处。
姜师傅一定是知道的吧,只是他所知道的一切都随着他的死而被永远的埋葬了。
回到那间茅草屋,王大伯和姜师傅的尸体都被处理完了,而院子里五花大绑着一个男子,身上有着累累伤痕,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名杀手。
“先带回去。”季棠渊看了那男子一眼,眼神冰冷,“总归这里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虽是一个没有多少人烟的落后村庄,他也不想弄出太大动静。
他又看向跟在身后的闻溪,皱眉道:“你跟我一起走。”
闻溪:“……。”
怎么又有她的事了,她只想置身事外啊。
但是转念一想,她得到了心心念着的东西,而他似乎一无所获,相比之下,他难免心里不平衡,心态扭曲之下,不会要用她来撒气吧。
刀很沉,闻溪还是紧紧的抱住了,不管怎样,可以要她的命,但别抢她的刀。
一行人离开雄鸡村回到了千县,闻溪没有回旅馆,而是被带到了一座高院大宅。
季棠渊此行的目的也是千县,他没有下榻在旅馆,而是住在了千县县丞季东庆的家里。
季东庆是季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与季家一向来往密切,季棠渊住在这里也是无可厚非。
季东庆亲自出门迎接季棠渊,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时,颇为意外。
他一时搞不清楚这个小姑娘的身份,也不好开口询问,心里踌躇着该怎样安排。
“给她单独找个院子。”季棠渊行色匆匆,草草的交待了一句就直奔书方而去,看来是有要事要处理。
季东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急忙笑问:“小姐贵姓?”
能被季棠渊带在身边的,也不是寻常人吧。
两人互相介绍了之后,季东庆道:“闻小姐随我来吧,我这房子不大,但好在有几个单独的院子,我让人给闻小姐安排一处僻静的。”
闻溪一路走来就知道季东庆是在自谦,这千县十分富有,作为千县的一县之主,他大概已经富到钱包流油,光看这座院子的大小和装饰就知道主人家是个不缺钱的。
季东庆安排的院子风景极好,院中还有一个带假山的池塘,养着数十尾锦鲤,都是市面上不常见的品种。
“小姐,这鱼真好看呢。”映夏从来没见过这种锦鲤,十分好奇。
闻溪却对游廊上挂满的鸟笼子产生了兴趣,这些铜丝编织的笼子里养着各种鸟类,颜色五花八门,其中以鹦鹉居多。
看来院子的主人很喜欢养鱼逗鸟。
“小姐,我们住在这里没问题吧?”河柱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那位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既来之则安之。”闻溪想得开,“他堂堂三省督军,不会为难我这个小姑娘吧?再说了,他真要为难我还需要亲自动手吗,随便派个人就能捏死我。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省了住店的钱。”
河柱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就算对方不怀好意,他们也没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什么都不想,安心住下。
~
季东庆站在书房里,大气不敢喘。
座上的那位脸色阴沉,眼底晦暗不明,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火,这个时候去招惹他,那是玩火自焚。
季东庆是季棠渊的叔伯辈,但在这位侄子面前,他不自觉的就矮了几分,别说摆长辈的架子,就是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这个侄子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性格又阴晴不定,一点都不像他爹。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进来的是祈五。
季东庆一眼就看到祈五手上粘了不少血迹,当即吓得大气不敢喘。
他在千县做着逍遥官,过着富贵又安乐的日子,只需要不定时的向上孝敬就行了。
亲眼看到这些事情,他难免有些发抖,可又不能不管不问。
就在季东庆左右为难的时候,季棠渊看向他:“这里没你的事了。”
季东庆如蒙大赦,急忙拱了拱手,快速退了出去,一出门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他长长一声叹息,唉,真不想跟这个男人打交道。
“督军,那人招了。”祈五负责审讯从石榴林里抓回来的杀手,此时已经有了结果,“他是千县本地的一个流氓,平时就做些打砸抢的生意。他说有人给了他一百个大洋,让他去找一个疯子问话。如果能问出来就再加一百个,如果问不出来就直接把人杀了。”
“那人让他问什么?”
祈五道:“问他跟阎方有没有关系,阎方死前有没有给他留过东西。”
阎方便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御厨,那个留下残谱把他们搅得不得安宁的人。
祈五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冷嗤,他垂首而立,不敢再言语。
“我二叔真是好大的本事,凡事都能赶在我之前动手。”季棠渊冷笑,眼底却噙着寒冰,如果说之前还是猜测,那么现在他便可以肯定,季东盛不但知道那几本残谱的存在,身边一定还有个知道内情的人。
私藏白银的案子,当年是他外公亲自调查的,因为事关机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些人中,除了已经故去的,剩下的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条漏网之鱼到底是谁,他又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这个秘密?
。